yqy911yqy
發表於 2012-3-1 14:03:10
6号美女就不能长命百岁了。
“如果你和翁蕙婷是一对,有没有台风之约就没差了。”赖德仁说。
“什么意思?”我问。
“白痴。”他骂了一声,“如果你们是一对,想怎样就怎样,台风天
想约会就约会、不想约会就拉倒,你根本就不必期待台风。”
“可是我们还不是一对。”
“所以要赶快成为一对啊!”他叫了起来。
“我目前还不行。”
“啊?”
“啊什么。如果要跟她在一起,我必须变得更大、更深。”
“啊?”
“啊什么。我只是一座池塘而已,我得变成大海。”
“啊?”
“不要再啊了。”
“你为什么想变成大海?”赖德仁问。
“因为她是鲸鱼。”
“是海洋里的哺乳动物,很大只的那种?”
“嗯。”
“如果你认为她很大只,应该要把她比喻成恐龙,然后你再立志加入
恐龙救生队。”
“喂。”
“喂什么。”他说,“你知道你正在讲猴子话吗?”
“你不懂啦。”我说。
“我怎么会不懂?”他又叫了起来,“如果小倩是雪,我也不必因而
想成为喜马拉雅山啊!”
“你的比喻不好。”我说,“小倩不是雪,小倩是鬼。”
“所以我应该要成为道士?”
“嗯。成为得道高僧也行。”
“可是和尚就不能娶老婆了。”
“你说的对。你还是成为道士吧。”
“对个头!”他叫了第三次。
“你如果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你,那就在一起啊!”他叫了第四次。
“你听过鲸鱼和池塘的故事吗?”
“我干嘛要听过?”
“所以你不会懂。”
“我干嘛要懂?”
“所以你没听过。”
“喂!”他叫了第五次。
赖德仁可能是因为觉得我不可理喻,或是叫了太多次导致喉咙痛,
索性不再理我。
我也乐得不用再跟他解释我这种心情,因为我自己也不太懂。
我只知道,我想变成大海。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东西叫捕鲸船?”停了许久后,赖德仁又开口。
“你还没死心。”我笑了笑,“还想跟我沟通吗?”
“少废话。”他说,“你总该听过捕鲸船吧。”
“当然听过。所以呢?”
“你可以成为捕鲸船。”
“如果只为了得到鲸鱼,成为捕鲸船当然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我说,“但对鲸鱼而言,她在大海里才会快乐和幸福。”
“我好像有点懂了。”赖德仁说。
“真的吗?”我说,“我自己都搞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你不必懂。”
“嗯?”
“如果你有这种心胸,”他竟然笑了笑,“那么你已经是大海了。”
“啊?”
“终于可以轮到我说:不要再啊了。”
我还在思考赖德仁话中的意思时,他却催促我该出门了。
看了看表,快六点了,这是我和6号美女约好的时间。
赶紧穿上雨衣离开寝室,骑车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
沿路上雨势非常猛烈,但风并没有想象中强。
“绣球。”
“是。6号美女。”
“先吹吹风吧。”
“嗯。”
6号美女打着伞、我穿着雨衣,从她住处楼下走到巷口,
再由巷口走回她住处楼下。
“可以去吃饭了。”她说。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们这样算不算病得很重?”
“病得很重?”
“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再找家餐厅吃晚饭。”我说,
“而且顺序还不可以反过来。”
“或许吧。”她笑了笑,“谁叫我们小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害怕锅子。”
“就在这附近找家店吧。”我说,“只要在附近而且走几步路就到,
在台风天出门找家餐厅吃饭就安全多了。”
“嗯。”
“至于吹吹风嘛……”我想了想,“怎么吹风才会比较安全呢?”
“我刚刚不是示范过了?”
“妳示范过了?”
“从这里走到巷口,再由巷口走回这里。”她笑了笑,
“这就是最安全的吹吹风方式。”
“没错。”我拍了拍头,“就是这样。”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的病情应该很轻微,搞不好已经痊愈了。”
“没错。”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可以长命百岁了。”
“没错。”
这附近是6号美女的地盘,她领着我到一家简餐店,走路只花5分钟。
这家店虽小,但有两层楼,一走进店里便闻到浓浓的咖啡香。
我们坐在二楼的窗边,雨打在窗上汇聚成数股水流顺着玻璃流下。
虽然听不见风声,但仍可感受到玻璃窗细微的震动。
6号美女说香草鸡排不错,我们两个便都点了香草鸡排。
“还有两个礼拜就要期末考了。”她说。
“那我是否该开始念书准备考试?”我问。
“你干嘛紧张?”她笑了笑,“只是聊天而已。”
“还好。”我笑了笑,“然后呢?”
“期末考完,大三就结束了。然后就升上大四了。”
“嗯。然后大四结束了,然后就毕业了。”
“没错。”她笑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毕业后你有何打算?”
“我想考研究所。”我说。
“那你要多加油,希望你顺利考上。”
“谢谢。”我说,“其实我以前没想过要考研究所。”
“哦?”她很好奇,“那为什么现在想考?”
“因为妳。”
“我?”
“因为妳让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你已经够好了。”
“还不够。我一定要更好。”我说,“我只是个大学生,目前只想到
或许考研究所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嗯。”她点点头、笑了笑。
“妳呢?”我问,“毕业后有何打算?”
“我应该也会考研究所。”
“妳该不会做出天理难容的事吧。”
“天理难容?”
“妳长得漂亮个性又好、心地善良又正直,如果再考上研究所,
那就是天理难容了。”
“原来你在取笑我。”她笑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为什么我会让你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因为吃得太饱、因为小孩还小、因为天气很好阳光普照……”
“不可以用学妹的话混过去。”她笑了。
“喔。”我说,“因为我想要更大、更深,像大海一样。”
“为什么你希望像大海?”
“因为在我心里,妳很巨大,像鲸鱼一样。”
6号美女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6号美女是否听得懂我的意思,但其实我也不在意。
这是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是莫名其妙的心情。
我只知道,要努力变大、变深,要变成大海。
因此台风刚走,我立刻闭关准备期末考。
“池先生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期末考了吗?”赖德仁问。
“池先生?”
“你不是说你是池塘吗?”
“不准再说话吵我。”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赖德仁唱了起来。
“喂。”我转过头,“唱歌也不行。”
“这是你的主题曲,张雨生的《大海》。”赖德仁笑了笑,
“你多唱几遍就会变成大海,不需要认真准备期末考。”
我索性戴上耳机,不再理他。
期末考结束后,就是两个多月的暑假。
除了偶尔回家几天外,我打算暑假待在台南,认真准备研究所考试。
另外我每星期还去补习班一次,补一门应考科目。
6号美女有个国科会大专生专题计划要忙,暑假也会待在台南。
“还有我也想多念点书。”她笑了笑,“台北的诱惑太多了。”
五月热、六月很热、七、八月就热到不想说了。
暑假期间每天都热到不行,因此我通常到图书馆念书。
那是唯一提供免费冷气的地方,而且又安静。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二、三楼间的楼梯巧遇6号美女。
由于楼梯只有一侧有扶手,她顺着扶手下楼、我顺着扶手上楼,
我们差点在楼梯转角相撞。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来这里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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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07:21
“嗯。”我说,“妳也是吗?”
“嗯。”
“英雄所见略同。”我点点头。
“我莫名其妙的预感又来了。”
“真的吗?”
“嗯。”她指着我,“你一定是来吹免费的冷气。”
“这是推理吧。”我笑了笑,“不过妳猜对了。”
“英雄所见略同。”她也笑了笑。
既然都是英雄,难免惺惺相惜,我们便常常约好一起到图书馆念书。
我们会坐在同一张长条桌,但几乎不交谈,顶多视线相对时交换微笑。
这时只有翻书、笔尖滑过纸张、手肘摩擦桌面时的沙沙声。
有时6号美女累了,会趴在桌上休息,脸枕着臂。
我会停止翻书、放下笔、双手离开桌面,静静看着她,直到她起身。
“绣球。”她的声音很轻。
“是。6号美女。”我也压低音量。
“我想去看海。”
“啊?”我轻声说,“这时间海边很热喔。”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夏天嘛。”她笑了笑。
收拾好书本离开图书馆,我骑车载她到黄金海岸,花了25分钟。
才下午四点,海边几乎不见人影,只有海风呼呼作响。
我们坐在长长的堤防上看海,海风虽强,但太阳也大。
“到沙滩走走吧。”她说。
“沙子很热喔。”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夏天嘛。”
“妳怎么又说这句?”
“这是日剧的对白。”她说,“我这阵子常看日剧。”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好伟大。”
“别胡说了。”她一跃而下,双脚踩在沙滩上,“走吧。”
我们脱掉鞋袜,往前走到海与沙的交界,然后再顺着这交界走。
“为什么突然想看海?”我问。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希望像大海。”
“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妳像鲸鱼而已。”
“如果我是小鸟呢?”
“我会希望成为天空。”
“如果我是萤火虫呢?”
“我会希望成为无污染的草原。”
“我懂了。”她说,“因为我是鲸鱼,所以你想成为大海。”
“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已经是大海了。”
“啊?”
我正想问为什么时,只见6号美女突然朝海的方向快跑了几步。
“绣球!”她双手圈在嘴边,面对大海大喊一声。
我很纳闷,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我刚刚在叫你呢。”6号美女回头笑了笑。
“可是我站在这里。”
“不。”她右手指着海,“你在那里。”
太阳在海面上斜斜照射,6号美女浑身金黄透亮。
不论白天或夜晚,6号美女总是闪亮灿烂。
6号美女,因为妳是鲸鱼,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成为大海。
我一定会很努力。
差不多快五点了,沙滩上开始见到一些人影。
我和6号美女看到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正独自坐在沙滩上玩沙,
身旁有些塑料制的小碗盘之类的东西,小女孩在碗盘里盛了些沙子,
并用手拨弄像在做饭,嘴巴不断喃喃自语。
小女孩应该是在扮家家酒吧。
6号美女说小女孩跟她小时候很像,喜欢坐在沙滩上扮家家酒。
“小妹妹。”6号美女说,“妳在煮东西吗?”
“是煮饭还是煮面呢?”我也说,“看起来好好吃喔。”
“你们真的看不出来吗?”小女孩抬起头,表情很认真,说:
“我在煮沙。”
我和6号美女面面相觑,然后假装若无其事慢慢离开现场。
我还回头说声:打扰了,您继续忙。
“刚刚是谁说她跟小女孩很像?”我说。
“是我。”6号美女笑了起来。
“也许那个小女孩将来也是鲸鱼。”
“是吗?”
“嗯。”我说,“她应该是杀人鲸,而且很白目。”
6号美女扑嗤一声笑出来。
我们走回堤防边,用清水洗去双脚上的沙,然后再穿上鞋袜。
当我们准备离开时,沙滩上已开始出现人潮。
这时我才醒悟,6号美女一向不喜欢人太多的场所,
所以才会挑下午四点来到盛夏的海边晒了一个多钟头太阳。
但这有代价,代价是隔天我们的脸明显可看出被太阳烫过的痕迹。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的脸好红。”她看了我一眼后,笑了起来。
“真是不公平。”我说。
“不公平?”
“嗯。”我说,“妳的脸晒红了还是一样漂亮,我根本无法笑妳。”
“又胡说。”她笑了笑,“抱歉,我不该那么早拉你去海边。”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夏天嘛。”
“我回去后拿瓶药膏给你,可以治疗晒伤。”
我拿着6号美女给的药膏,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对着镜子涂抹着脸。
还好赖德仁回家过暑假,不然他看到时一定会嘲笑我。
大概是些“唉唷,你怎么开始化妆了”之类的话。
没想到寝室的门突然打开,赖德仁回来了。
“唉唷。”他笑了起来,“你怎么开始化妆了。”
“干嘛突然回来?”我问。
“明天约了小倩,要一起过节。”
“嗯。”我点点头,“现在应该是农历七月,小倩是该过节。”
“喂。”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小倩的生日是中元节吗?”
“喂!”
赖德仁叫了一声后,便卸下背包,不想理我。
“明天是什么节日?”我又问,“为什么你们要过节?”
“啊?”
“啊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你没约翁蕙婷?”
“这跟她有关系吗?”
“啊?”
“不要再啊了。明天到底是什么节?”
“明天是七夕情人节啊。”
“啊?”没想到啊的人是我。
“你竟然连明天是几月几号都不知道。”他啧啧了几声。
我当然知道明天是几月几号。今天是8月16,明天就是8月17。
问题是我不知道明天是农历7月7号——七夕情人节啊。
这是个尴尬的节日,我不禁想:我和6号美女算是情人吗?
如果把手摊开,左手或右手都可以,一般人会有五根手指头。
分别是: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
除了拇指外,其余四指的形状和大小相差不多,指缝间距更是一样。
如果把这五根指头分别比喻成陌生、认识、普通朋友、好友、情人,
便可发现由陌生到认识、由认识到普通朋友、由普通朋友到好友,
所需要跨越的距离,亦即是指缝间距,是一样的。
然而一旦要从好友跨越到情人,不仅指头的形状和大小差很多,
连指缝间距也会大得多,而且还有高度的落差。
情人不是朋友的延伸,更不是好朋友好到无尽头便是情人。
我相信我和6号美女绝对够格称为好朋友,
但我们是情人吗?
“赶快约翁蕙婷啊。”赖德仁说,“还发什么呆?”
“真的要约吗?”
“啊?”
“啊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否该约她。”
“啊?”
“啊什么。让我想想看我够不够格。”
“啊?”
“不要再啊了。”
“连苍蝇都约蚊子了,你竟然还不约?”他说。
“苍蝇约了蚊子?”
“嗯。苍蝇还准备送九十九朵红玫瑰呢。”
“九十九朵?”我很惊讶,“他这么大方?”
“他刚中了统一发票二奖,奖金四万块。”
“这实在是没有天理。”
“别废话了,快去约翁蕙婷吧。”他最后说,“晚了可别后悔。”
后悔这个关键词又再度打动了我。
虽然我认为如果要跟6号美女在一起的话,我一定要成为大海。
但在情人节这种日子,即使双方不算是情人但只要一方有情的话,
应该也可以约吧。
我决定上线约6号美女。
我从晚上九点等到凌晨一点,6号美女始终没出现。
眼皮好重,我快睡着了,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嗨。”
我瞬间清醒,正想说皇天不负苦心人时,
发现丢水球给我的ID是sexbeauty,不是sixbeauty。
唉,我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我明天要到台南去玩。你既然在台南,应该知道小东路在哪?”
“小东路在东丰路南边。”我回了水球。
“东丰路在哪?”
“东丰路在长荣路西边。”
“长荣路在哪?”
“长荣路在胜利路东边。”
“你直接告诉我小东路在哪是会死吗?”
“我确实快死了。晚安。”
我立刻下线关机上床睡觉。
在计算机前瞌睡连连,没想到在床上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
尤其是意识到12点已过,现在算是七夕了,更让我不安。
“拜托你直接去找翁蕙婷吧。”赖德仁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坐起身,然后探头往另一组床铺的下铺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他说,“你翻身时很吵,我被你吵得睡不着。”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耶。”
“蚊子住高雄,苍蝇明天会去高雄找她。慧孝住台中,她男朋友也是
台中人,她们应该会在台中过情人节。”
“喔。”我说,“所以呢?”
“所以只有翁蕙婷一个人在家!”他突然坐起身大叫。
“她一个人在家又如何?”
“那就表示你可以直接去她住处找她而不必担心会吵到别人。”
“但是会吵到她啊,她应该睡了。”
“她认识的那个白痴男孩不知道在龟毛什么,竟然在七夕这种日子
没约她,她会睡得着才有鬼。”
“她真的还没睡吗?”
“她如果这时候睡了,我头给你。”
虽然半信半疑,但我还是跳下床,换好衣服。
“对了。”我说,“为什么你刚刚说话用了“拜托”这种字眼?”
“因为我明天一早五点就要起床。”
“这么早?”
“小倩说七夕这种日子很特别,这天在一起越久越好。”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的是为什么要拜托我?”
“因为我要拜托你快出去!”他又大叫,“没约到翁蕙婷不准回来,
回来赶快睡觉,睡觉时不准翻身。妈的!我只剩三小时可以睡!”
“你好像快抓狂了。”
“快滚!”
我赶紧溜出寝室,下楼骑机车,直接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
6号美女房间的窗户面对着马路,我停好车后便仰着头慢慢向后退。
当视线不再被遮雨棚遮住时,我的心跳变得剧烈。
灯果然是亮的,赖德仁说对了。
手指要按下电铃时,却又想到半夜两点多听到电铃声响起时的反应。
何况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啊。
虽然很想按下电铃,但我不想惊扰6号美女。
只是静静站在楼下,仰起头注视她房间亮着的灯。
或许直到灯灭了,我才会改变姿势,然后离开吧。
“绣球。”
突然听到声音而且右肩被拍一下,我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啊?”我回过头看见6号美女,又再度吓了一跳,“6号美女。”
“吓了一跳吧。”她笑了笑。
“不。是吓了两跳。”我说,“妳怎么不在房间里?”
“我到便利商店买点东西。”她举起手中的购物袋。
“这么晚一个人出门不好吧。”我说。
“肚子有些饿,又只有一个人在家。”她耸耸肩,“没办法。”
“可是……”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是否太晚不该出门吗?”
“不是……”我说,“我是来……来……”
“嗯?”
“我是来问妳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我说,“今天有空吗?”
“今天没……”她笑了笑,“没事。”
“妳让我吓了第三跳。”
“抱歉。”她又笑了。
“那我可以约妳去……”
完了,我只想到要约她,完全没想过要约她做什么?
“我现在想看星星。”她说。
“可是动物园关门了。”我说。
“不好笑。”但她笑了。
“那么去海边看星星好吗?”
“海边?”
“嗯。因为牛郎星和织女星应该会淹没在城市的灯光中。”
“好呀。”她笑了笑,“就去海边看星星。”
我骑车载她到黄金海岸,抵达后并肩坐在堤防上,面对着海。
所有的光线只剩背后马路边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灯。
眼前几乎一片漆黑,只清楚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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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17:36
海的轮廓非常模糊,但海面上却是繁星点点。
我们并未交谈,只是并肩坐着,身体微微后仰,手掌撑着地面。
“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哪?”10分钟后6号美女开口询问。
“在天上啊。”
“哦。所以你也不知道。”
“嗯。在哪并不重要,只要还在就好。”
“那我们看见牛郎星和织女星了吗?”
“我们一定看见了。”我指着星空,“她们就在那些星星之中。”
“嗯。”她点点头,然后笑了。
“6号美女。”
“是。绣球。”
“抱歉这么晚才来找妳。”
“如果不是这么晚,星星也不会这么亮。所以……”
“嗯?”
“绣球。”
“是。6号美女。”
“谢谢你带我来海边看星星。”
“这是我的荣幸。”
夏日深夜的海边,风总是徐徐地吹,很清凉也很舒服。
长时间处在炎热的天气中,已快让我们忘记清凉的感觉。
而冷气房里虽然也凉,但那是一种单调而拘束的凉,感受不到开阔。
我和6号美女眷恋这种清凉,更眷恋天上繁星,
因此我们都假装忘了现在是很深的夜,甚至已快是日夜交替的时分。
我低头瞄了一下手表,四点半了。
在静谧的气氛中,这么一个小动作已足以惊动6号美女。
“是否该回去了?”她问。
“嗯。”我说,“应该让牛郎星和织女星休息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站起身。
我骑车载6号美女回去,叮咛她回房要马上睡觉后,再回寝室。
打开寝室的门,赖德仁的闹钟刚好响起,他大叫一声,很痛苦的样子。
我暗自笑了几声,爬上床睡觉。
赖德仁和小倩在七夕这天过得很充实,除了看电影吃饭逛街外,
也到俗称七娘妈庙的开隆宫拜拜,顺便参观做十六岁的成年礼。
苍蝇和蚊子过得也很充实,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警察局做笔录。
因为苍蝇的机车被偷了,他们只好去警察局报案。
负责的警察是计算机新手,打字非常慢,又常整句删掉后重来,
笔录做好后天也黑了。
“买九十九朵红玫瑰花了三千块,机车是三万七千块买的。”
苍蝇苦着一张脸,“刚好是四万块。也就是统一发票二奖的奖金。”
暑假快结束了,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丝毫没有缓解的现象。
八月底甚至还创下今年最高温纪录。
八月结束了,回家过暑假的学生陆续回学校,校园内又热闹起来。
9月6号开学,隔天下午四点半,我和6号美女在校园内漫步,
才走了半个小时,我和她便出了一身汗。
南台湾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啊,何时才要让秋天上场?
“既然冬天、春天和夏天的第一天都由我决定,”6号美女说,
“那么秋天的第一天就由你决定吧。”
“秋天的第一天?”
“嗯。”她笑了笑,“这问题很难,就由你伤脑筋吧。”
这确实是很伤脑筋的问题,秋天像是走私犯,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如果以传统的树叶变黄或落叶来判断呢?
这并不可行,南台湾的树除了特定树种外,几乎是四季常绿。
枫叶变红虽然是秋天的征兆,但那是在深秋,不是秋天的第一天。
而且枫树若长在台南,即使到冬天结束,叶子恐怕也不会变红。
至于落叶,一场台风后被吹落的叶子,比整个秋天的落叶多。
如果用某月的第一天当作秋天的第一天呢?
就像6号美女把12月1号当作冬天的第一天一样。
9月1号已过,而且如果9月1号这天在路上大喊:秋天到了,
热到发昏的路人应该会很想扁你。
10月1号呢?这日子太敏感了,我毕竟是在台湾。
那么11月1号呢?
如果定了这天,那么秋天只有一个月,太短了。
暂时先把这个无解的问题搁着,我还有正事要忙。
已经升上大四了,我也该有所觉悟,何况我还要考研究所。
这学期只修了11学分,课少多了,时间也变多了。
我兼了个家教,多赚点钱总是好的,也可帮助自己成长。
剩下的时间则用来专心准备研究所考试,这种考试的竞争很激烈,
我不能有丝毫懈怠。
很多大四学生会对毕业之后的路感到彷徨,我算是幸运的,
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奋力前进。
sexbeauty也是大四学生,她就没那么幸运了。
“毕业后不知道要做什么。”sexbeauty的水球。
“就找个工作啊。”我回了水球。
“你说的简单。现在景气不好、工作难找。”
“妳是学什么的?”
“我念的是经济。”
“那妳可以去当空服员。”
“空服员?为什么?”
“这样台湾的经济就可以起飞了。”
“什么?”
“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机走人。
10月到了,气温降了点,但天气没有变凉,我的短袖衣服还穿着。
三天后气象局发布今年第三场台风——丹恩的台风警报。
今年气象局一共只发布三场台风警报,以台湾而言,这情况算少见。
第一场台风是玛吉台风,在6月6号侵台,第二场台风并没有侵台;
而丹恩台风只影响金门地区,没影响台湾本岛。
因此我和6号美女的台风之约,今年只有一次。
丹恩台风似乎带走了暑气,丹恩台风过后,天气开始有些凉意,
已经可以闻到一丝秋天的气息。
我和6号美女相识于秋天,难免对秋天情有独钟。
可惜秋天喜欢低调,总是悄悄地来,抓不住时间点。
秋天应该是真的来了,晚上骑机车时得披上薄外套才不会觉得凉。
“虽然抓不准秋天的第一天,但秋天已经来了。”我的水球。
“辛苦你了。明晚你有空吗?”6号美女的水球。
“明晚我要家教。九点才结束。”
“那么明晚九点半在楼下碰面?”
“没问题。”
隔天家教结束后,我直接骑车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她已经在等我了。
“抱歉。”我停好车后说,“今天学生的问题特别多。”
“没关系。”她笑了笑,“你的学生念几年级?”
“他念国三,明年就要考高中了。”
“哦。想必他的压力应该很大吧。”
“我感受不到他有压力耶。”我笑了笑。
6号美女简单笑了笑,没接话。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我的家教学生吗?”
“当然不是呀。”她说,“请你把手张开。”
我立刻张开右手,手心朝上。
“这个给你。”她把一样东西放在我手心上。
我低头一看,是颗红色的蛋,跟一般小孩满月时请人吃的红蛋类似。
但这颗蛋的外壳被涂满鲜艳的红色,色彩非常均匀且厚实。
“这是……”
“今天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日子刚好满一周年。”她笑了笑,
“请你吃颗红蛋。”
“妳竟然会记得?”我非常惊讶。
“那你记得吗?”
“我当然一定会记得啊。”
“为什么你记得就是理所当然,而我记得就这么令人讶异?”
“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很暖、脸上很烫。
“我把蛋煮熟后,再用红色水彩涂在蛋壳上,涂了好几层呢。”
“是可以吃的红色水彩吗?”
“你听过水彩颜料可以吃吗?”
“没听过。”
“所以啰。”她笑了笑,“你吃的时候要小心,千万别沾上蛋壳。”
“6号美女。”
“是。绣球。”
“过去这一年来承蒙妳的照顾,内心真是过意不去啊。”
“彼此彼此,您客气了。”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真的打从心底觉得。”
“觉得什么?”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你就可以吃到很多很多颗红蛋。”她笑了笑,
“很多很多颗红蛋唷。”
一个季节,可以只因为一个眼神或微笑,而缤纷璀璨。
秋天就是如此。
即使秋天只有今天这一天,秋天依旧是缤纷璀璨。
“秋天,是适合吃麻辣鸭血的季节。”6号美女说。
“去年冬天时妳也这么说。”我笑了笑,“我载妳去夜市吧。”
“嗯。”她笑了。
我载着6号美女到夜市,她吃麻辣鸭血,我吃那颗红蛋。
10月的最后一天是万圣节,学生会在当晚办了场晚会,
欢迎大家扮成鬼的样子入场,晚会里也会选出最像鬼的人。
“叫小倩来参加吧。”我说。
“喂。”赖德仁瞪了我一眼。
“小倩的素颜就足以撼动人心,不需要特别装扮。”
“喂!”他叫了一声。
结果是小倩自己想参加万圣节晚会,她还拉了6号美女去。
最后又是小倩、赖德仁、6号美女、我、慧孝、蚊子、苍蝇,
七个人一起去参加这个万圣节晚会。
但我们七个人都没扮成鬼,只是进场看热闹而已。
小倩那晚又穿了白色连身长裙,长长直直的头发像瀑布流泻而下。
“小倩很像吧。”我偷偷跟6号美女说,“起码背影很像。”
6号美女一直笑,完全没有反驳我。
时序进入11月,秋意更浓了。
这个时节最舒服,阳光和煦、温度适中,连空气似乎都在微笑。
期中考定在这时节最好,学生考完后比较不会想放火烧了教室。
11月第二个礼拜就是期中考周,考完后是校庆。
今年的运气不错,我的生日不再是13号星期五,而是星期六。
学校今年也刚好选定这天举办校庆。
“哇,你好有面子哦。”6号美女笑着说。
“凑巧而已。”我也笑了笑。
yqy911yqy
發表於 2012-3-1 14:21:31
“绣球。”
“是。6号美女。”
“生日快乐。”
“谢谢。”
“很抱歉没准备礼物。”
“请千万别这么说。”
“不过有蛋糕哦。”
“嗯?”
“你在这等我。”
6号美女转身上楼,过了一会捧了个直径约6吋的小蛋糕下楼。
“我自己做的。”她说。
“天理难容啊。”
“嗯?”
“妳长得漂亮心地又好,又会烤蛋糕,真是天理难容。”
“别胡说了。”她笑了笑,“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吧。”
我捧着蛋糕,跟6号美女走进校园深处,坐了下来。
“要先许愿。”她说。
请让我变成可以让鲸鱼悠游的大海吧。
我只有这个愿望。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过生日的人是你耶。”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把蛋糕切成两半,一人一半。
依照6号美女的决定,秋天只到11月底。
秋天是如此短暂,因此我和6号美女更加珍惜。
如果晚上在在线遇见6号美女时,她常会丢给我这种水球:
“我想看秋天的星空。”
“好。”
然后我会立刻下线,骑车到她住处楼下。
我会陪她走一小段路,也许只是走到便利商店,也许只是走进校园。
11月30号那晚10点,我骑车载6号美女到海边,
打算把秋天的星空看个够。
而秋天的星空也没让我们失望,在秋天最后一个夜晚拼命闪亮着。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在这里待到12点以后。”
“这不是预感。”我说,“这是暗示吧。”
“是暗示吗?”她笑了,“可是我说得很明白呀。”
“我知道了。”我也笑了,“就待到12点以后。”
12点过后,秋天就结束了。
我们没有倒数计时,只是静静地让时间慢慢流到12月1号凌晨。
我们只想在冬天来临的瞬间看见彼此,那么这个冬天就不会寒冷。
而这个冬天确实不冷,因为热闹得很。
冬至那晚,视听社和我们系学会都有汤圆会。
两场我都有去,各吃了两碗汤圆,共吃了四碗汤圆。
如果吃一碗汤圆代表多了一岁,那么我今晚一下子多了四岁。
“你怎么吃这么多汤圆?”6号美女问。
“因为好吃啊。”我说。
6号美女,其实是因为我很想快快成长、更成熟,成为大海。
耶诞夜在6号美女住处那里庆祝,这是蚊子的提议。
本来只有七个人,后来慧孝的男朋友也来了,变成八个人。
“好精致的耶诞树。”苍蝇说。
“嫌小就直接说。”蚊子瞪了苍蝇一眼。
那棵耶诞树确实很小,只有半个人高。
不过挂满了装饰品,还闪着灯,也算很有诚意了。
这晚我们吃的是火锅,饭后慧孝和她男友还合唱了几首歌曲。
最后是交换礼物,八个人早已各自准备了礼物,编成1到8号。
“学长。”蚊子对我说,“你先选。”
“我当然选6号。”我说。
“学长好厉害,选到蕙婷学姐的礼物。”蚊子说。
我把礼物拆开,是蓝色水晶玻璃做的鲸鱼。
时间很晚了,我们再互道一声耶诞快乐后便离开。
临走前我又看了一眼6号美女,她先眨了眨眼睛,
然后两手食指交叉比出个“十”字。
这次应该不是指十分钟后再走,而是走了十分钟后再回来。
我下楼后便静静在楼下等着。
十分钟后,铁门应声开启。
“6号美女。”
“是。绣球。”
“耶诞快乐。”
“耶诞快乐。”
“如果妳不介意,下次比“五”吧。十分钟实在太漫长了。”
6号美女点点头、笑了笑,然后转身上楼。
跨年夜我和6号美女只想低调,但赖德仁和小倩兴致勃勃。
“2000年耶!”他说,“不跨怎么行。”
“没兴趣。”我说。
“2000年有可能是世界末日耶!”
“那又如何?”
“如果刚跨入2000年的那一瞬间,世界突然毁灭。”他说,
“你难道不希望心爱的人就在身边,然后跟她死在一起?”
我承认他的最后一句话有那么一点吸引力。
至于小倩怎么跟6号美女说的我不知道,总之6号美女也会去。
这年的跨年夜人多到爆,看来大家都希望世界毁灭的瞬间死在外面。
当新年来临的瞬间,地球没有爆炸,爆炸的是满天的烟火。
烟火声震耳欲聋,这时恐怕根本听不到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我微蹲下身,蹲到只有半个人高度,并示意6号美女也跟着做。
“6号美女!”我大喊。
“是!”她也大喊,“绣球!”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然后我们站起身,跟赖德仁打个招呼后,马上离开现场。
2000年世界虽然没有毁灭,但灾难还是存在,而且九天后就发生。
那就是期末考周。
期末考考完后,6号美女回台北过寒假,我则待在宿舍直到过年。
大年初十开学,这天刚好是2月14——西洋情人节。
赖德仁这天还是得早起,苍蝇买了花和一个多功能的机车大锁。
至于我,有不用花钱也不必早起的方式。
“6号美女。”
“是。绣球。”
“告诉妳一件事。”
“请说。”
“春天来了。”
“嗯?”
“风铃花开了。今年大约提早了十天开花。”
“10分钟后楼下见。”
“嗯。”
我立刻下线,骑车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她已经在等我了。
“你迟到了20秒。”她笑了笑。
“抱……”我顿了顿,“抱歉。”
一个月不见,以致看见她笑容的瞬间,心脏还是会剧烈跳动。
我一张口才知道说话有点困难。
她接下我手中的安全帽,上了机车后座,然后轻拍我头上的安全帽。
“走吧。”她说。
我回过神,骑到东丰路,找地方停下车。
虽然风铃花没有完全盛开,但一整排风铃木低调开起花来依旧壮观。
去年长长的路上被飘落的黄花淹没,形成一大片黄色的花海;
今年地上满是冬天时掉落的淡褐色枯叶,没有半朵黄花。
我们踩在枯叶上行进,沿途不断发出沙沙声。
“绣球。”
“是。6号美女。”
“春天终于来了。”
“是啊。”
然后我们都笑了。
春天虽然美,但研究所考试就在春末。
有一首打油诗的前两句是: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
第二句我同意,但第一句我可不敢苟同。
已进入最后冲刺的阶段,我和6号美女开始闭关准备考试。
我们会在在线互相加油打气,偶尔相约吃个饭或是去成功厅看电影,
或是在深夜陪她走到便利商店买东西。
“绣球。”
“是。6号美女。”
“要加油哦。”
“嗯。妳也是。”
大约在小东路上的凤凰树开了第一朵凤凰花的时期,
各校研究所考试的结果也陆续发榜。
6号美女考上台北的研究所,我、赖德仁、苍蝇则考上本校的研究所。
之后的一个月内,赖德仁常约我和6号美女一起去唱歌或是烤肉,
为即将结束的大学生活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6月初,小东路上的凤凰树开满了红花。
凤凰花开得满树红,像着火似的。
“花朵鲜红、叶子翠绿。”6号美女在着火的凤凰树下仰起头说,
“凤凰树果然是幸福的树。”
我点点头,但没多说什么。
虽然凤凰树是幸福的树,但在凤凰树开得满树红的时节,
也就是凤凰树最幸福的时刻,我和6号美女却要分别。
9.
一直关注你,就像凝视一位登山者的背影一样。
只可惜登山者总是要攀爬到最高点,才会往下看。
而你,始终找不到最高点。
或者说,不管你爬到多高,都不认为那是最高点。
我只能一直、一直看着你的背影。
也许你认为,攻上山顶便是征服了山。
但山不会因为任何人踏上山顶而矮了半寸。
山永远是山,你仍然是你。
人们常会忘记自己拥有什么,需要适时提醒自己。
你一心爬山攻顶,无暇提醒自己。
我只能提醒你,我还在山下看着你的背影呢。
但你即将超出我的视线范围,我快看不见你了。
可不可以请你停住脚步,往下看一眼。
我不希望对你最深的记忆与最后的印象……
只是你的背影。
6号美女
※※※※※※※※※※
我搬出大学时期所住的宿舍,打算念研究所时也要住宿舍。
可惜学校研究生宿舍床位很少,而研究生又多,
只能用抽签方式决定谁可以住研究生宿舍。
我和赖德仁都没抽中,但苍蝇抽中了。
我在外面租了间房,很简陋的那种,像是给家境不好的高中生住的。
里头只有床、书桌、衣橱,但这就够了。
赖德仁租的房子比我好多了,里头还有电视、冰箱、微波炉和冷气。
对于研究生的生活,我早已有所觉悟,研究室才是生活的重心。
虽然修的学分比大学时少很多,但毕业论文才是最重要的。
做理论推导的,桌上总有一大堆文献要K;
做实验的,成天泡在实验室;写数值模式的,整晚待在计算机前。
我是属于写数值模式的研究生,为了方便写程序和跑程序,
便买了一台计算机放在研究室。
系馆四楼有四间研究室,每间可以坐12个人。
我在第二间研究室,和赖德仁同一间,座位也在隔壁。
我们的座位靠窗,窗外有阳台,阳台上有草,草上面是天空。
到了晚上可以仰望夜空,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就是6号美女。
6号美女在台北念书,我们之间通常只在BBS上互通讯息。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忙,空闲的时间不定而且琐碎,
因此我在在线遇见她的机会比以前少,也因此更渴望在在线遇见她。
也许我太思念6号美女,以致有次我把sexbeauty误认成sixbeauty。
“嗨,好久不见。”屏幕上跳出这颗水球。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6号美女妳最近好吗?”我很兴奋回了水球。
“谁是6号美女?”
我吓了一跳,擦了擦已专注于计算机屏幕三小时的眼睛,再仔细看。
是e不是i,我的心凉了半截。
“妳知道什么是讽刺吗?”我的水球。
yqy911yqy
發表於 2012-3-1 14:26:41
“讽刺?”
“有个人在马路边看见一大片酢浆草,便蹲下身仔细找,终于找到
一朵象征幸运的四瓣叶酢浆草。”
“然后呢?”
“然后他很兴奋站起身,大叫:我真幸运。但才走了两步,便被机车
撞个正着,因为他太靠近马路了。”
“所以呢?”
“这就叫讽刺。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
只能枯守在计算机前等待6号美女是件愚蠢的事,应该要有所改变。
这个时期手机已非常普遍,赖德仁在大四下就有手机,
苍蝇则是大学刚毕业便办了手机。
现在我也想办只手机,只为了6号美女。
不过如果她没有手机的话,岂不是白搭。
虽然猜想6号美女应该也有手机,但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有天晚上刚从外面包便当回研究室,赖德仁便告诉我:
“你女朋友刚刚打研究室的电话给你。”
“女朋友?”
“就是翁蕙婷啊。”
“她是我女朋友吗?”
“啊?”
“啊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了,你怎么会知道。”
“啊?”
“不要再啊了。”我问,“她说了什么?”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想知道?”
“喂。”
“她说她有了手机,还留了手机号码。她说你随时可以打给她。”
“她的手机号码呢?”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想知道?”
“喂。”
“我抄在这。”赖德仁拿出一张纸。
“给我。”我伸出手。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我干嘛给你?”
“喂!”我干脆抢下那张纸。
“我可以常常打电话给翁蕙婷,跟她聊天吗?”他问。
“不可以。”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干涉?”
“你有完没完。”
“直到你承认她是你女朋友,我就完。”
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我觉得就像秋天的第一天一样,
很难有个确定的点。
“你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是小倩的男朋友?”我问。
“有次小倩要我跟她一起回家,我问为什么,她说她跟妈妈说好了,
要带男朋友回家。”赖德仁说,“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自己已经
是某个女孩的男朋友了。”
如果依赖德仁的说法,我和6号美女连边都沾不上。
一个月前我也问过苍蝇这问题,那时他说他和蚊子已经是男女朋友。
“当我跟蚊子说话开始大量使用迭字时,我就知道了。”苍蝇回答。
“迭字?”
“比如说:妳哪里痛痛?我帮妳敷敷和吹吹,再帮妳摸摸。或是说:
妳被虫虫咬了?虫虫坏坏,我替你打打。这样还会痒痒吗?”
“这……”我鸡皮疙瘩掉满地,“这是在哄小孩子吧。”
“当你把某个女孩当小孩子哄时,她就是你的女朋友了。”
苍蝇的说法也不适合我,因为6号美女在我眼里和心里都不是小孩,
她很巨大。
“再告诉你有没有女朋友的差异吧。”赖德仁又说。
“什么差异?”
“没有女朋友时,觉得身边都没有美女,不晓得要追谁。”他说,
“但有了女朋友后,却发现路上到处是美女,甚至到7-11买瓶饮料,
店员也是美女。”
“这话太经典了,我一定要用笔抄下来。”
“好说好说。”
“然后拿给小倩看。”
“喂。”他很紧张,“别闹了。”
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我和6号美女是否算是男女朋友,
是也好、不是也好,改变不了现在南北分隔的现实。
我真正在意的是,我是否能更大、更深,像大海一样。
知道6号美女的手机号码后,我立刻去办了手机。
6号美女说随时可以打给她,我便一键一键按着号码,有点紧张。
尤其是听到电话已接通的一连串嘟嘟声。
“请问6……,不,是翁……”我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很不习惯,
“翁蕙婷在吗?”
“绣球?”
“是。6号美女。”
然后她在那头笑了起来,我在这头也跟着笑。
“这是我的手机,只有我在用。”她说,“以后就直接说6号美女。”
“我知道了。”
“最近好吗?”
“很好。妳呢。”
“我也很好。”
“我们都很好,真好。”
6号美女又笑了。
我们简短聊了几句后,6号美女便说手机费太贵,不要浪费钱。
这时期的手机和手机费确实都很贵,贵得很没有人性。
“绣球。”
“是。6号美女。”
“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嗯。我也有同感。”
然后我们互相说声bye-bye后,便挂了电话。
看着那只新买的手机,我突然有种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需猜想对方在哪里,只要拨一组号码,即使对方在天涯海角,
只要收得到讯号,便可听到她的声音。
吊诡的是,除非她告诉你身在何处,不然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哪里。
手机让恋人们的沟通更迅速便利,但恋情是否因而更幸福美满呢?
我的手机第一次拨号是因为6号美女,第一次响起也是因为6号美女。
“绣球。”
“是。6号美女。”
“今天不是13号星期五吧?”
“不是。”
“生日快乐。”
“谢谢。”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要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妳已经说了两次了,电话费很贵呢。”
“既然已经说了两次,那么说第三次生日快乐也无妨。”
“那我只能说第三次谢谢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我……”
“你一定会的。”
“嗯。”
夏天结束了,秋天来了;秋天结束了,冬天到了。
我始终没见到6号美女。
再次见到6号美女时,已是2001年年初,冬天快结束时。
那天是二月中旬,大约下午一点,她突然出现在研究室门口。
我听到有人敲了已开启的门两声,便站起身看是谁。
“绣球。”6号美女说。
我在最里面靠窗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我注视着她超过10秒,
还是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正砰砰跳着。
“八个月没见,你就忘了我吗?”6号美女的脸上挂着笑。
“抱歉。”我应该脸红了,“6号美女。”
她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然后朝我走来。
“吃过午饭了吗?”我问。
“在火车上吃过了。你呢?”
“我刚吃过便当。”
“便当好吃吗?”
“填饱肚子而已,谈不上好不好吃。”
“嗯。”她点了点头,打量四周。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中午吃过了吗?”
“不。我们是……”我说,“我们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听你叫我一声6号美女而已。”
八个月不见,原以为自己对6号美女会变得有点陌生,
或是会发觉6号美女在某些地方有了细微的改变。
但她的眼神和笑容却依然如此清澈明亮,对我而言,
这样就代表6号美女完全没改变。
“只有你一个人在?”她问。
“嗯。现在还是寒假期间,其他人还没回学校。”
“那为什么你会在呢?”
“因为……”我想了一下,“因为我想认真一点。”
“你已经够认真了,你才研一呢。”
“还不够。我还要更努力,才能成为大海。”
“所以我还是鲸鱼?”
“嗯。妳一直都是巨大的鲸鱼。”
“可是我变小了呢。”她笑了笑,“因为我瘦了。”
“对了,妳怎么会选在今天来?”我说,“如果我不在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研究室。”
“妳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她笑了笑,“我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呀。”
“这是推理吧。”
“请问我如何推理得出你在寒假期间会一个人待在研究室的结论?”
“好吧。”我笑了笑,“这是预感。”
“咦?”她指着靠墙书架的最上层,“那是绣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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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29:14
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那颗红色的绣球。
这颗绣球原本一直放在大学时的寝室里,搬家时赖德仁要给我,
我却坚持那是他接到的绣球,他只好带来研究室放着。
“嗯。”我点点头,心里莫名其妙慌乱了起来。
“我可以看看吗?”
我拿了张椅子,站在椅子上伸长手臂,勉强把绣球构了下来。
我轻轻擦拭绣球,擦完后拿给6号美女,她用双手捧着。
“好怀念这种声音。”她双手摇晃绣球,绣球里的铃铛清脆响着。
“喔。”我简单应了一声,心更慌乱了。
“没想到会是你接到这颗绣球,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6号美女又摇晃着绣球,低头倾听清脆的铃铛声。
我不能再沉默了,如果我不告诉6号美女事实,我永远成不了大海。
我必须诚实、正直、有勇气,要想拥有像大海般开阔的心胸,
就不能在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这应该是谎言。
“6号美女。”
“是。绣球。”
“虽然晚了两年多,但我还是要告诉妳一件事。”
“什么事?”她视线离开绣球,抬头看着我。
“这颗绣球不是我接到的。”我说,“接到的人是赖德仁。”
“呀?”她似乎很惊讶,睁大了眼睛。
“赖德仁接到后马上塞给我。所以……”我迟疑了一会,最后说:
“所以我很抱歉,请妳原谅我。”
虽然终于说出事实,但我还是觉得羞愧,低下头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然后呢?”她问。
“嗯?”我抬起头,“什么然后?”
“你已经告诉我,绣球是赖德仁接到的。然后呢?”
“我……”
“你该不会想接着说因为绣球不是你接到的,所以我们不该认识?”
她说,“或是想接着说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缘份?”
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们之所以会持续,只是因为我以为是你接到绣球?”
“我……”我终于开口,“我有时确实会这么想。”
“那你就错得离谱。”她说,“我们会持续,是因为你这个人。”
“我?”
“如果当时是赖德仁抱着绣球上台,我后来还是会认识你。”她说,
“认识你的过程也许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会认识你。”
“可是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坦白,这是不对的。”
“关于这点,你是该好好向我道歉。”她说,“向我道歉吧。”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
“你已经因为不够坦白而向我道歉,我也接受了。”她笑了笑,
“但关于我们之间,你却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我……”
“还有问题吗?”
我楞楞地看着6号美女,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缓缓摇了摇头。
“好。”她将绣球举到胸前,“要抛绣球了哦。”
“嗯?”
“还发什么呆?”她说,“准备接绣球呀。”
她说完后便向我抛出绣球,我反射似的接住。
“谁说接住绣球的人不是你?”她笑了起来,“明明就是你接住的。”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要看你是否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了。”我说,“真的没有了。”
“那就好。”她说,“可以陪我去东丰路看看风铃花开了吗?”
“嗯。”我点点头。
我骑车载着6号美女到东丰路,但风铃花还没开。
一整排黄花风铃木上的叶子几乎掉光,路上积满了淡褐色枯叶。
“还要过几天才会开花。”我说。
“好可惜。”6号美女叹口气。
“风铃木的叶子现在应该只想着要赶快凋落,好让风铃花早点开。”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莫名其妙的预感又来了。”
“是吗?”
“你一定把自己比喻成风铃木的叶子,然后把我比喻成风铃花。”
“这是推理吧。”
“就算是推理吧。”她说,“那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这……”我迟疑一会,“算对吧。”
“你的比喻还是很糟。”她笑了笑。
“抱歉。”
我们踩着地上的枯叶前进,沿途偶尔还会看见枯叶从树枝上飘落。
“绣球。”
“是。6号美女。”
“想听听我的比喻吗?”
“请。”
“一片枯叶落下来就是单纯的一片落叶,只是会觉得孤单。”
她说,“但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就不只是两片落叶那么简单了。”
“那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会如何?”我很纳闷。
“如果是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也许会让人联想到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幻化成的蝴蝶。”她说,“不仅不孤单,而且还很美呢。”
“嗯。”我说,“也许吧。”
“所以我不是风铃花,我和你一样,也是风铃木的叶子。”她说,
“而且我和你会同时凋落。”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6号美女。
6号美女,妳的比喻很美,也让我深感荣幸。
虽然我很想和妳同时凋落,像一对美丽的蝴蝶在风中飞舞;
但妳一定是鲜艳美丽的风铃花,不会是枯叶。
而我是枯叶没错,如果能让妳早点开花,我一定会努力凋落。
“我该回台北了。”她说。
“这么快?”我很惊讶,“吃过晚饭后再走吧。”
“回台北还得坐四个多小时的车呢,吃过饭后再回去就太晚了。”
她笑了笑,“而且我今天是偷溜出来的,不能太晚回去。”
“可是这样赶来赶去,太累了吧。”
“没关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
“我说过了呀,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听你叫我一声6号美女而已。”
“6号美女。”
“是。绣球。”
“如果妳不介意,下次妳想见我一面时,请告诉我,我就去台北。”
“我介意。”
“嗯?”
“这样你几乎就得天天来台北了。”
我静静看着6号美女,感动得说不出话。
“绣球。”
“是。6号美女。”
“载我去坐车吧。”
“嗯。”我点点头。
我载6号美女到火车站旁的客运站,然后陪她等车。
“绣球。”
“是。6号美女。”
“风铃花开时,要记得告诉我哦,这样我就知道春天来了。”
“我一定会告诉妳。”
“嗯。bye-bye。”
“bye-bye。”
6号美女笑了笑,挥挥手后上车。
六天后风铃花终于开了,少许黄花点缀在风铃木上。
再过三天,风铃花完全盛开,东丰路上又是一片黄色花海。
人们常说红花需要绿叶衬托,才会显得更美;
但黄色风铃花在绿叶落尽后的枯枝上盛开,反而有种无法言喻的美。
可能是6号美女不在身边吧,我觉得那应该是一种凄美。
风铃花应该很寂寞吧,即使拼命绽放出满树鲜黄,
叶子也只能安静躺在地上,只在人们踩过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打手机给6号美女,告诉她风铃花开了。
“春天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兴奋。
6号美女或许忘了,或许不愿意特地强调,
她以前说的是,当我们一起看见风铃花开时,才算是春天的第一天。
但今年只有我看到风铃花,所以春天其实没来。
春天虽然没有真正来临,但却走得很干脆,夏天提早来临。
然后夏天走了,我升上研二。
八个月又过去了,我和6号美女都没见上一面。
这期间我们偶尔在BBS上互丢水球,或是透过手机说说话。
由于手机费实在太贵了,我便时常在BBS上静静等待6号美女。
但这是有代价的,代价是得经常遇见sexbeauty。
“最近看了《哈利波特》这本书,很好看。”sexbeauty的水球。
“喔。那妳知道哈利波特的妈妈生他时,是自然产还是剖腹产?”
“这是什么鬼问题。”
“换个方式问好了,哈利波特额头上的闪电标记怎么来的?”
“不知道。”
“哈利波特的妈妈是剖腹产。医生在开刀时,不小心割到哈利波特的
额头,所以哈利波特的额头上有闪电标记。”
“什么?”
“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
再次见到6号美女,是10月16号,海燕台风侵台的日子。
这是今年发布的第十场台风警报,也是最后一场。
那天中午,6号美女打手机给我。
“绣球。”
“是。6号美女。”
“晚上有空吗?”
“当然有。”
“那我晚上到台南。”
“啊?”我很紧张,“有台风耶。”
“对呀。”她反而笑了,“我也知道有台风。”
“可是从去年开始,我们就没有台风之约了,所以妳不用来台南。”
“我去台南不是因为台风。”她又笑了,“但是有台风更好。”
“那么我上台北吧。”
“不。我坚持要到台南。”
“妳坚持?”
“见面再说吧。”
我开始坐立难安,幸好下午五点左右风雨开始减弱。
6号美女在晚上七点抵达台南,我去火车站接她,这时风雨已停。
虽然走出火车站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发现6号美女。
她实在太闪亮了,闪亮得令人无法直视,也令人忘了呼吸。
“绣球。”她走到我面前。
我竟然说不出话。
“是。”隔了十秒后我才开口,“6号美女。”
“你反应好慢。”她笑了笑,“我们走吧。”
“可是妳现在才到台南,回去时不就是半夜了?会不会太晚?”
“你放心。我跟孝说了,今晚住她那里。”
“那就好。”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我今晚住哪吗?”
“那我们是要……”
“我们要找家餐厅吃饭呀。”
我跟6号美女的心里都明白,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日子。
或许该去少尉牛排馆,但那家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后两个月,
就关门了,原址变成一家专卖意大利面的餐厅。
店名是一长串的英文字母,我始终记不得,但那并不是重点;
店里卖的是意大利面、墨西哥鸡肉卷还是韩国烤肉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地方、那个坐标,是我们的第一次。
我们走进那家意大利面餐厅,菜点好后,我便问:
“为什么妳要坚持来台南呢?”
“我可以比喻吗?”
“请。”
“在故乡的海边碰到初恋情人,绝对跟在陌生城市的麦当劳门口碰到
的感觉不一样。”
“嗯?”
“我们是在台南认识,因此这天在台南碰面跟在台北碰面的感觉一定
不一样。”
“妳的比喻很好。”
“谢谢。”她笑了。
面端上来了,我们边吃面边聊起三年前的那场台风。
还聊起少尉牛排馆、女服务生和女服务生说的中将汤冷笑话。
“我还记得那两句话哦。”她说。
“哪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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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32:38
“待到雨散看天青。”
“嗯。”我点点头,“守得云开见月明。”
“原来你也记得。”6号美女笑了。
我当然记得,即使是那天的风声和雨声,依然时常在我心里响起。
6号美女小心翼翼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取出泡棉,
然后拿出两小团外面也裹上泡棉的东西。
她慢慢撕开其中一团的泡棉,露出的红色越来越多,原来是颗红蛋。
另一团外面的泡棉撕开后,也是颗红蛋。
“请把手给我。”她说,“要双手哦。”
我伸出双手,手心都朝上,她把这两颗红蛋放在我手上,一手一颗。
“为什么是两颗?”我问。
“去年的今天我们没碰面,所以一颗是去年的份。”她说。
“哪颗是去年的?”
“傻瓜。”她笑了,“这两颗都是我今天早上做的。”
“那我要如何分出今年份的红蛋和去年份的红蛋?”
“颜色较深红的蛋代表去年。”她指着我左手上的红蛋,
“因为我多涂了好几层红色。”
“为什么代表去年的蛋要多涂好几层红色?”
“因为它会比较重。”
“为什么?”
“它等了一年,当然变重了。”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可以不要吃吗?”我说,“我想把这两颗红蛋好好保存起来。”
“然后早晚三炷香?”
“嗯?”
“吃吧。”她笑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颗红蛋。”
“真的吗?”我问。
“只要你长命百岁的话。”
6号美女,妳可能不知道,三年前初见妳的瞬间,
我已经不只长命百岁了,因为那个瞬间就是永恒。
走出餐厅,感觉凉风阵阵,秋天应该是来了吧。
“秋天的星空下,谁应该陪我到校园走走?”她说。
“如果妳不介意,我陪妳去。”
“我介意你不陪我去。”她笑了笑。
我们在校园内漫步,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勉强可以看见几颗。
“我明天一大早回去。”她说。
“那我送妳去坐车。”
“不用了。孝送我就行了。”
“不。我坚持要送妳。”
“你坚持?”
“我可以比喻吗?”我说。
“请。”她笑了。
“初恋情人从故乡海边送来的便当,绝对比麦当劳服务生送来的便当
还好吃。”
“你的比喻还是很糟。”她笑了起来,“竟然把我比成便当。”
“抱歉。”我也笑了。
“明早我六点半就走,我怕你爬不起来,因为你最近都四点才睡。”
“妳怎么知道?”
“我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呀。”
“可是这未免太……”
“其实是赖德仁告诉我的。”她笑了笑。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如果妳真能预感我几点睡觉,搞不好
连我做的梦都知道。”
“你做什么梦?”
“妳不是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吗?”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想知道你做的梦。”
“就只是梦而已。”
“说嘛。”
“我梦见我终于成为大海,然后有一只鲸鱼在大海里游得很开心。”
“就这样?”
“嗯。”我点点头,“我的梦只是这样。”
6号美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离开校园后,我直接送她回以前的住处楼下。
以前常在这里等6号美女,虽然等待的时间通常只有几分钟,
但我总觉得很漫长,而且心跳会加快。
已经好久没来了,但现在站在这里,心跳还是会莫名其妙加快。
我抬头看了看遮雨棚,这是以前的习惯,可以减缓心跳的速度。
“6号美女。”
“是。绣球。”
“明天一早六点半我来这里载妳。”
“如果你爬不起来,千万不要勉强,我会让孝……”
“如果我爬不起来,妳可以叫我球绣。”
“嗯。”她笑了笑后,便转身上楼。
我怕睡过头耽误了6号美女的时间,所以一整晚没睡。
天才微微亮,我立刻从研究室骑车到她的住处楼下。
中途顺便买了早点,想让她带到车上吃。
自从升上研二后,由于早上都没课,我每晚几乎都是四点才睡。
好久没看到大清早的阳光了,原来早晨的阳光长这样啊,我很感动。
6号美女准时下楼,看见我后笑了笑,便直接坐上机车后座。
我载她到火车站旁的客运站,她下了车后说了声谢谢。
“这是妳的早餐。”我把刚刚在路上买的早点拿给她。
“谢谢。”她用右手收下,“你的呢?”
“我的还在早餐店。”
“嗯?”
“我忘了买我的早餐,毕竟已经很久没吃早餐了。”
“这是我替你做的早餐。”她也拿了一小袋东西递给我,
“我早上煎了个蛋,加上生菜和吐司,勉强像个三明治。”
“妳有做自己的早餐吗?”
“没有。”她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也是很久没吃早餐了。”
“那我们算是交换早餐。”
“嗯。”她说,“你吃吃看吧,我从没做过早餐,不知道能不能吃。”
“妳……”
“车来了。”她说。
“喔。”我突然很不舍,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绣球。”
“是。6号美女。”
“待到雨散看天青。”
“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们都笑了,她点点头后排队准备上车。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我顿了顿,“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没关系。”她转身上车,“以后别太晚睡。bye-bye。”
“bye-bye。”
车子走后一分钟,我才想起我要说的是:
我会努力成为大海,不再是池塘,这样妳才能游得很开心。
我并没有听6号美女的劝,每晚依然晚睡,拼命赶论文。
我的指导教授总是把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挂在嘴边。
“做学问要严谨,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他说。
但做学生的就累了,不仅要把事情做对,也要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了。
“你最近好吗?”sexbeauty的水球。
“什么是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我的水球。
“你不要老是问奇怪的问题。”
“10公尺外看见两个男人拥吻,走到5公尺时发现其中一个是女的,
经过他们身边时总算知道两个确实都是男人。”
“你念书念到脑袋秀逗了吗?”
“不,我顿悟了。这就是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
“什么?”
“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
秋天结束了,冬天来了,冬天结束了。
风铃花开了,春天来了,春天结束了。
夏天到了,凤凰树开花了。
不管季节如何变化,我始终在研究室的计算机前全神贯注。
本来可以提第一梯次的论文口试,但交初稿前硬盘挂了,
只好延到第二梯次。
其实也算是我的粗心,计算机这样没日没夜的操,难免会有毛病。
虽然平时有养成备份的习惯,但不可能每天都备份。
交论文初稿前三天,发现硬盘有些怪,那时心里想明天再来备份吧。
但当你心里想着明天再来备份时,通常硬盘今晚就会挂。
这也是莫非定律的一种。
果然隔天要备份时,计算机却根本开不了机。
拆开计算机取出硬盘,接上赖德仁的计算机试着读取数据,还是不行。
整颗硬盘都挂了。
最近一次备份的日期是一个星期前,等于这礼拜做了白工。
虽然心里干声连连,还是只能试着冷静,回想这礼拜做了什么。
结果误了第一梯次的口试,只能赶上第二梯次的口试。
为了抒发这种郁闷,我把BBS上的名片檔改成:
挂了呀挂了呀硬盘挂了
带走我的资料我的成果我的论文
不
再
转
动
弹
不
得
不
偿
失
魂
落
魄
硬盘呀慢走啊
有空来找我玩啊
隔天赖德仁一进研究室看见我,便说:
“你的名片档真是一首好诗,我看了很感伤。”
“你为什么要感伤?”我问。
“没想到你突然变成了白痴,我当然会感伤。”
“喂。”
“喂什么。”他说,“你手机呢?”
“问这干嘛?”我说,“我的手机当然在我身上。”
“你确定?”
“啊?”我摸了摸裤子口袋,“我放在家里,忘了带。”
“果然。”
“果然什么?”
赖德仁不理我,拿出他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他没事。只是手机忘了带在身上。”
“他的心情很正常,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偶尔迷糊而已。”
“那首诗?那算是诗吗?那只是白痴在练习写作文而已。”
“他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不用了,我会看着他。”他笑了,“不会让他跳楼的。”
“好吧。我会转告他。”
赖德仁挂了电话。
“你在跟谁讲电话?”我问。
“某个人。”
“废话。难道会是畜生吗?”
“这句话太经典了。”他哈哈大笑,“我一定要抄下来。”
“你刚刚到底跟谁讲电话?”
“别吵。”他又拿出手机,“我还要打电话。”
“小倩。”他说,“明天放假,我载妳出去玩吧。”
“妳不要生气啦,前阵子在赶论文所以很忙,不是故意的。”
“不如我租辆车,我们去曾文水库走走?”
“因为明天翁蕙婷会来台南,租辆车一起去比较方便。”
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膝盖撞到桌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说……”我揉了揉剧痛的膝盖,眼泪快飙出来了,“她要来?”
“好吧,就这样。”他不理我,继续讲手机,“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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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35:07
他又挂了电话。
“她真的要来?”膝盖还是很痛,我直不起身。
“小倩吗?”他说,“没错。小倩明天要来。”
“我不是说小倩。”
“那你说谁?”
“喂。”
“喂什么。”他说,“我没说翁蕙婷要来。”
“可是你刚刚不是跟小倩说……”
“我确实没说翁蕙婷要来。”他打断我,“是翁蕙婷自己说要来。”
“她为什么要来?”我膝盖突然不痛了。
“因为某个白痴写了一首白痴的诗,又白痴到忘了带手机出门。
她担心得要死,想来确定那个白痴是否一切安好。”
“这个白痴指的是我吧?”
“难道是我吗?”
“你听过笨蛋在骂人白痴吗?”
“喂。”
“挂了呀、挂了呀、硬盘挂了……”我很开心。
“不要再念了,恶心死了。”
“硬盘呀、慢走啊、有空来找我玩啊!”
“够了喔。”
“真是一首血泪交织、感人肺腑的好诗。”
“你在高兴什么?”赖德仁说,“你又不能去。”
“谁说我不能去?”
“你三天后要口试啊。”
“那是三天后的事。”
“总之你想去就对了。”他说,“那租车费和油钱你出。”
“出就出!”我站起身大喊:“大海啊!鲸鱼要来了!”
本来只有赖德仁、小倩、我和6号美女四个人要去,
但蚊子和慧孝也想去,蚊子去了苍蝇也会跟,所以又是七个人。
我们约好早上11点出发,但一辆车不够坐。
原本苍蝇自告奋勇要骑机车,但他的机车在出发前突然坏了。
最后决定由我骑机车载6号美女,其他五个人坐车。
约好在曾文水库入口处附近的餐厅碰头后,赖德仁先开车走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让我很担心呢。”
“真的很抱歉。”我说,“妳论文口试过了吧?”
“上礼拜就过了。”她点点头,“所以现在没什么事。”
“我后天要口试。不过妳不用担心,我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她笑了笑。
距离上次见到6号美女,又是八个月过去了。
但6号美女始终是6号美女,什么都没改变。
既不会变成5号,也不会变成7号。
她始终是我心里面,停在永恒瞬间的6号美女。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口试吗?”
“抱歉。”我赶紧发动机车,“请上车。”
“走吧。”6号美女坐上机车后座后,轻轻拍了我头上的安全帽。
这段路开车大约一个钟头,骑机车的话,大概得多花20分钟吧。
6月中的天气虽然有点炎热,但过了左镇后有明显的爬坡山路,
日照减弱了些,人变少了、树变多了,而且徐徐的凉风吹拂过全身,
令人感觉神清气爽。
原本我和6号美女还会简单交谈几句,后来我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
而且靠在我背部的重量似乎变重了。
我略转过头,发现她已闭上双眼,右脸枕着我的背。
啊?6号美女竟然睡着了。
我减慢骑车速度且尽量维持等速,上身略微前倾,双手紧抓着手把。
小心翼翼维持平衡,并支撑着她的重量。
只剩30分钟的车程,我骑了将近50分钟。
快到约定的地点时,我在路旁缓缓停下车,转头看了看6号美女。
她依然睡得很安详。
即使已停下车、熄了火,我还是维持骑车时的姿势,双手握紧手把。
五分钟后6号美女的手机突然响起,惊醒了她。
她接听后只说了一句“我让他说”,便将手机递给我。
“你搞屁啊!摔下山谷了吗?”赖德仁几乎是大叫。
“是啊。现在还在半空中呢。”我说。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又大叫。
“在你们下方200公尺处。”
“是指距离?还是指海拔?”
“一分钟内就到了。”我挂上电话,将手机还给6号美女。
“我们走吧。”我笑了笑,“要坐好喔。”
“嗯。”6号美女也笑了。
我发动机车,30秒后就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
赖德仁他们12点就到了,而我和6号美女12点45才到。
我们七个人在这里吃中饭,这是家专卖水库鱼料理的餐厅。
水库鱼的肉质特别鲜美,不管煎炒煮炸,只要具有一般的厨艺,
便能做出一道道美味的料理。
饱餐一顿后,我们再进入曾文水库,直接到大坝附近的两层楼凉亭。
凉亭就在水库边,四周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风景非常美。
赖德仁带了泡茶的茶具和一台使用酒精加热的虹吸式咖啡机,
我们便在凉亭二楼,边聊天边泡茶喝咖啡。
我们七个人很久没同时聚在一起了,因此聊起天来话题特别多。
小倩和蚊子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小倩在台南、蚊子在高雄。
蚊子今天特地到台南来。
赖德仁和苍蝇两个多礼拜前通过口试,6号美女上礼拜通过口试。
而我则是后天要口试。
至于慧孝,目前念研一,也在本校。
“绣球。”
“嗯。”我站起身。
“嗯?”
“妳不是想在四周走走?”
“你怎么知道?”
“我也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啊。”
“胡说。”她笑了。
我和6号美女准备走下楼,赖德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千万不要跳湖殉情啊!”
然后他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
真是自以为幽默的笨蛋。
走出凉亭,我和6号美女沿湖边漫步。
“你刚刚真的是预感吗?”她问。
“勉强算是。”我说,“我彷佛听见妳在心里默念:我想听到一声
6号美女。”
“我真的有默念呢。”她笑了。
“恭喜恭喜。”我说,“妳的超能力还在。”
“真不好意思。”她说,“你骑车时我竟然睡着了。”
“没关系。”我说,“妳昨晚没睡好吧。”
“嗯。”她点点头,“我昨晚几乎没睡,一大早又从台北赶来。”
“为什么没睡?妳口试过了应该没什么压力了啊。”
“傻瓜。”她笑了,“因为担心你呀。”
“喔。”我应该脸红了,“真是抱歉。”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以后做什么都好,但千万不要写诗。”
“为什么?”
“你的诗很可怕。”她笑了,“会让人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搔了搔头,“抱歉。”
“呀?”她注视着我正搔头的手,似乎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我把手放下。
“你的手让我看看。”
我向她摊开双手后,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两只手掌中央各横着一道暗红色印子,像是烙印。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可能是骑车时太用力握紧手把吧。”我说。
“嗯?”
“那时妳在睡觉,我怕妳跌下车,所以双手紧握手把。”
“哦。”她说,“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睡着后,做了个梦。”她说。
“什么梦?”
“我梦见躺在海上,只见湛蓝的天空点缀朵朵白云,微风徐徐吹来。
我觉得全身放松,恬静又舒适,有一股很安心的感觉。”
“躺在海上不会沉吗?”我问。
“梦境里是没有逻辑的。”
“抱歉。”我说,“那妳终于明白了什么?”
“绣球。”
“是。6号美女。”
“因为你双手紧握手把,所以我不会沉。”她微微一笑,
“而你,绣球,你就是那片海。”
“啊?”
“你就是那片海呀。”
6号美女又强调了一次,然后笑得很开心。
我静静注视着她,心里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6号美女,我一定会变成真正的海。
然后妳就可以一直这么开心,直到长命百岁。
我和6号美女再走回凉亭时已是五点,大伙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回程时依然是赖德仁开车,我骑机车载6号美女。
约好在东丰路的简餐店碰头,我们七个人又一起吃晚饭。
吃完饭后,蚊子要回高雄,赖德仁和小倩去还租来的车。
6号美女晚上在慧孝那里过夜,明天还是一大早回台北。
“那我呢?”苍蝇问。
“你去机车行看机车修好了没。”蚊子说,“你让学长骑那么久的车,
回去后给我好好反省。”
赖德仁开车先让蚊子在火车站下车,经过机车行时让苍蝇下车,
然后在慧孝住处楼下让慧孝下车,最后把车子开去还。
慧孝下车时,我和6号美女已在那里等了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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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37:40
“学长。”慧孝说,“你和学姐说说话,我先上楼。”
慧孝留下半开启的铁门后便上楼。
我告诉6号美女明天一早我送她去坐车。
她坚持不让我送,要我好好睡觉准备后天一早的口试。
“绣球。”
“是。6号美女。”
“口试要好好加油哦。”
“嗯。”我点点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她挥挥手,说了声晚安后,转身走进铁门内。
“6号美女。”
“是。绣球。”
“我口试一定会很顺利,请妳不要担心。”
“嗯。”
她笑了笑,然后缓缓关上铁门。
我的口试果然很顺利,论文的问题也不多。
大约只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论文定稿。
交出论文定稿、办好离校手续、领了毕业证书,我终于毕业了。
把住处和研究室里的个人东西打包整理后,再一起搬回老家。
一个月后,在最炎热的8月中旬,我剪了个小平头,入伍当兵。
役期约18个月。
新训结束后,我分发到南部某机场的炮兵部队。
我隶属于空军,伙食比陆军好,这算是很幸运。
赖德仁是工兵排长,在燕巢服役,也算不错。
苍蝇则在东沙群岛当兵,那里空气好、海干净,又几乎无人烟。
那是保育类动物绿蠵龟比人还多的地方,他可以在那里好好反省。
部队里严格限制手机的使用,也不太可能上网。
我只能利用放假离营时,打手机跟6号美女说说话。
偶尔我也会回系上研究室借学弟的计算机上网。
但在当兵期间,我几乎没在BBS上遇见过6号美女,
反而经常遇见sexbeauty。
“当兵的作息很正常,你一定很健康。不像我,又感冒了。”
sexbeauty的水球。
“喔。”我叹口气,回了水球。
“我现在喉咙很痛呢。”
“我有种很神奇的方法可以治疗喉咙痛。”
“真的吗?”
“去去!喉咙好!”
“这是?”
“这是我跟哈利波特学来的咒语。妳现在喉咙应该好多了。”
“什么?”
“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掉窗口,准备回营。
当兵的日子算枯燥,而且还有压力。
偶尔会考试,考试通常是看着幻灯片上的飞机外型,
然后迅速分辨出敌机和友机。
敌机临空时怎么办?
就开炮啊,难道是拿出白旗拼命摇晃吗?
竟然也会问这种问题,我很担心退伍后智商严重降低。
有次实弹演习时,靶机一临空,各炮兵单位便劈里啪啦一阵猛打。
在交叉火网下,靶机终于被击落。
这不容易,因为靶机其实只有半个人大小。
最后判定是由我隶属的单位击落靶机,我爽翻了。
这代表我将有两天的荣誉假。
我决定抽出一天时间到台北找6号美女,她也答应了。
6号美女毕业后就马上工作,但这两天荣誉假都在上班时间。
为了不影响6号美女上班,我请她下班后再赴约。
我们约在台北101信义路门口。
那时离退伍还有两个多月,而101才刚开幕一个月。
我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到了101,时间还早,6号美女还没下班。
台北的天空是灰白色,也许刚下过雨,或是即将下雨。
我绕着这栋世界第一高楼的外围走了一圈,沿途几乎都仰着头。
101的外观好像是把很多个免洗杯迭起来的形状。
6号美女说的没错,我的比喻果然很糟。
六点左右,6号美女打电话说她下班了,但坐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
我停止四处乱晃,站在101信义路门口等。
但现在是冬天,又湿又冷的天气站在户外很难受,等了20分钟后,
我又开始走动,试着用步长估算101门口的广场面积。
“绣球。”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6号美女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当了一年多炮兵,早已听惯了炮声隆隆。
即使再大的巨响,也无法使我动摇。
但6号美女这一声“绣球”,却让我整颗心脏几乎快从嘴里跳出来。
“绣球。”她又说。
“是。”我立正站好,“6号美女。”
“我又不是你的长官。”她笑了。
“抱歉。”我很不好意思。
“广场的面积多少?”
“嗯?”
“你刚刚不是用步长在估算广场面积吗?”
“我已经忘了走了多少步。”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计算广场的面积吗?”
“不。我只是来见妳一面。”
“然后呢?”
“我已经见到妳了,也知道妳很好。所以我应该可以走了。”
“傻瓜。”她笑了笑,“先进去吃饭吧。外头很冷。”
6号美女应该没变吧,至少不像我印象中台北美女的样子。
印象中台北美女不管再冷的天,依然是短衣窄裙,昂首碎步。
但她还是穿着大学时代那件有套头的厚外套,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我突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我们在地下室的美食街吃饭,人潮很拥挤。
想起6号美女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我觉得很不安。
“你怎么了?”她问。
“很抱歉。”我说,“这里人这么多。”
“没关系。”她说,“我刚刚在洗手间把隐形眼镜拿掉了。”
“嗯?”
“所以现在我眼前的世界只有线条柔和的你。”她笑了笑。
“6号美女。”
“是。绣球。”
“再两个多月我就退伍了,退伍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嗯。”她点点头,“我相信你。”
“我一定会更大、更深,这样妳的世界才会更辽阔。”
“嗯。”她笑了起来,眼睛闪亮着。
当兵可能让我变笨,也可能让我忘了很多事情,
但有件事既不会变也不会忘。
那就是6号美女仍然是鲸鱼,而我依旧想成为大海。
10.
对我来说,让人怀念的东西有很多。
春天的风铃花、夏天的凤凰树、秋天的星空、冬天的东北风。
或是带有火锅或葱饼味道的冬天的风。
当季节不断重复交替时,我只会更加想念妳。
想跟妳一起用心感受。
妳是夜空中最闪亮灿烂的星星、雨过天青后最美丽璀璨的彩虹。
我衷心祝福妳在大海里悠游,无风也无浪。
虽然我风雨的路正长。
一直有想去找妳的念头,想寻找生命中永恒不变的瞬间。
但想飞的冲动总是伴随着惧高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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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 14:40:31
我似乎只能等待,像金线菊。
金线菊很耐寒,凋落速度十分缓慢,花期持久。
当妳偶尔心血来潮想垂怜时,它总是等在那里。
所以说金线菊是善于等待,也耐于等待。
我虽是善等待的金线菊,但我的季节或候鸟呢?
绣球
※※※※※※※※※※
我在2月底退伍,应该是风铃花开得满树鲜黄的时节。
我专程到东丰路上看风铃花,果然又是一片黄色花海。
虽然6号美女不在身边,这天无法算是春天的第一天,
但只要我更努力,总有一天,春天一定会真正来临。
由于老家在南部,父母又只有我一个小孩,因此我选择在南科工作。
赖德仁退伍后决定报考母校的博士班,后来也顺利考上了。
苍蝇是台北人,但因为蚊子在高雄工作,他想离蚊子近一点,
于是苍蝇也在南科工作,但跟我是不同公司。
“没想到我们都在南科。”苍蝇说。
“但我的情操比较伟大。”我说,“我为了父母,你为了女人。”
当兵期间几乎是与世隔绝,也许一年半的日子不算长,
但在计算机与网络快速发达的21世纪,一年半的变化,
可能会让原本觉得骑马是最快交通工具的人,突然看到铁路和飞机。
我退伍之后,上网型态变了,整个网络世界产生巨大的变化。
在我念大学的时代,上网的意义几乎就等同于上BBS;
如今上网的人大多数根本不上BBS,甚至不知道BBS是什么。
念研究所时期已流行MSN等实时通讯软件,只要开机登入就能互通;
何况还有手机这种东西,人们的沟通更实时也更便利。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上BBS,眼巴巴的盼着熟悉ID出现?
当瓦斯炉电磁炉微波炉出现时,注定已无法回到砍柴烧水的时代。
然而6号美女说的没错,在故乡的海边碰到初恋情人,
绝对跟在陌生城市的麦当劳门口碰到的感觉不一样。
大学时期我跟6号美女的联络管道主要是依赖BBS,
在BBS上互丢水球,绝对比“登登登”的MSN更有感觉。
因此虽然我和6号美女都装了MSN,但我们很少利用MSN通讯。
我顶多在工作疲累想喘口气时,静静看着窗口上的6号美女。
只可惜BBS似乎已走入历史,以往各大专院校和中学架设的BBS站,
加起来有上千个。如今大部分是荒烟蔓草,很多站甚至干脆关了。
就以我和6号美女上的那个BBS站而言,在我当兵期间一度想关站,
后来因为使用者奔走请求,才勉强不关。
而使用者也已经寥寥无几,同时在在线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个。
但这个BBS站对我和6号美女来说,就是故乡的海边。
我开始工作后,BBS就很少上了,如果心血来潮上了BBS,
通常也只在在线待了几分钟后就走。6号美女似乎也是如此。
因此退伍之后我几乎没在BBS上遇见6号美女,
反而经常遇见sexbeauty。
可能是我变成熟了,我会更有耐心听sexbeauty说话;
sexbeauty似乎也成熟了,不再老是炫耀她的男朋友如何如何,
她通常是抱怨她的工作太繁重或是主管太变态。
不过我和6号美女又多了一个沟通的管道,那就是E-mail。
虽然我们不常通E-mail,但这个管道也很便利,
因为上网的人每天都会收信,甚至会收好几次信。
6号美女的E-mail账号很好记,前面的英文字是Canstop,
意思是“会停”,也就是蕙婷。
开始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日,我寄给6号美女第一封E-mail。
那时风铃花的花期刚结束,东丰路的路面变成黄色花海。
我踩着满地黄花,将心情存盘,然后E-mail给Canstop。
刚进入公司时,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有个主管负责训练我。
但他实在太忙了,常常只丢给我一些书叫我自己看。
我下班后会拼命K那些书,希望能顺利通过试用期。
三个月过了,我通过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薪水也调高了些。
我搬进公司的单身宿舍,说是宿舍其实不太正确,
那只是以公司名义在外面租了栋楼,方便员工解决住宿问题。
由于房租还算便宜,因此没考虑房东是否有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儿,
或是对面房间是否有喜欢洗澡不关窗的美女,我就决定搬进这里。
成为正式员工后两个月,我转入研发部门。
工作压力暴增,手机得24小时开机,因为生产线24小时不停歇。
万一生产线有突发状况,可能得随传随到,不管你是否已睡着。
我就曾在半夜一点被叫回公司,三点才离开。
回宿舍的途中,我仰望夜空,这里人烟稀少,通常可以看到星星。
6号美女,妳在台北应该很难得看到星星吧。
南科离台南很近,我成为正式员工时赖德仁也刚好考上博士班,
所以我放假时通常往台南跑,跟赖德仁和小倩吃个饭或看场电影。
苍蝇放假时通常跑到高雄找蚊子,不过偶尔蚊子也会来台南。
如果蚊子来台南,我们五个人会一起吃个饭。
至于慧孝,研究所毕业后就在台中工作,碰面的机会少多了。
赖德仁和小倩是一对、苍蝇和蚊子也是一对,我们五个人在一起时,
赖德仁通常牵着小倩的手,苍蝇则搂着蚊子的腰。
牵手的话我会给予衷心的祝福,但搂腰的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因此有次我跟苍蝇和蚊子说:
“你们还是手牵着手好了,不要互搂着腰。”
“为什么?”苍蝇问。
“两人手牵着手,两只手臂形成V字,也像打了个勾。所以是对的,
会天长地久。如果两人互相搂着对方的腰,两只手臂便形成X字,
也像打了个叉。那就是错的,早晚会分手。”
“我不认为是蓝色。”苍蝇说,“你是听哪个白痴说的?”
苍蝇还是没变,讲话喜欢转来转去。
要先把不认为是蓝色转成不以为蓝、再转成不以为然。
“这是蚊子的学姐说的。”我说。
“唉呀!”苍蝇惨叫一声,是蚊子下的毒手。
蚊子也还是没变,讲话坦率,打人时也是直接命中要害。
这也是我思念6号美女的方式。
我会把6号美女说过的话当作真理来遵循,
即使可能只是她随口说说或是玩笑话。
感情有时像一抹微云,轻飘飘的,不必包含什么深奥的哲理。
我很喜欢6号美女,希望她能自在幸福,所以我希望自己成为大海。
或许有人觉得只要自己够喜欢对方,那就已经足够,
对方一定会在自己的满满的爱中得到幸福。
但这也只是另一抹轻飘飘的微云而已。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6号美女的工作性质,也不在意她的工作性质,
我只知道她应该很忙,有时也不像一般朝九晚五的族群有固定作息。
偶尔跟她通电话时,也只是简短问候而已。
我有时会有一种感觉,彷佛我跟6号美女中间隔了一条河,
而她正站在遥远的对岸,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大约是9月底,台南还是夏天,而台北听说已入秋的时节,
6号美女说她要来台南取几个景。
“取景?”我很纳闷。
“因为我现在兼了个广告片制片的身份。”
“制片?”我更纳闷了。
“名称很好听。”她说,“但其实只是打杂而已。”
“妳好伟大。”
“胡说。”她笑了。
6号美女说大约晚上九点可以收工,我们便约九点在饭店大厅碰面。
八点半左右我就在饭店大厅等,一直等到11点6号美女都没出现。
中途6号美女打电话给我说会晚点回来,我只说没关系。
那天不是假日,而且隔天也得上班,但我丝毫不心急。
上次见到她时是去年12月中,我退伍前两个多月,在台北101。
九个多月都过去了,我根本不在乎多等几个钟头。
6号美女她们一行人终于在11点20回到饭店。
我数了数,连6号美女在内共八个人,从台北开了两辆车下来。
这群人有男有女,带了一些像是摄影器材之类的东西。
可能是终于收工了,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还去逛了夜市才回来。
6号美女一看到我便笑了,右手摊开向我比了个“五”的手势。
我点点头,也笑了笑。
而这五分钟的等待通常才是最漫长。
我开始深呼吸,试着让心跳正常,我已经是工程师了,不可以没出息。
但这里没有遮雨棚,我根本无法减缓心跳的速度。
五分钟后,6号美女坐电梯下楼,快步跑向我。
“绣球。”
我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心跳又瞬间飙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