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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卿本佳人》作者:长着翅膀的大灰狼(正文完+第10页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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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發表於 2011-11-9 00:33:06
第四十二章

    只想着她被欺负了的着急模样有多可爱,一时竟忘了自己身下的,可是堂堂大夜国神武大将军兼白虎门令主哇!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端密太后宣召入宫时,纪南就觉得事有不妙,但那宣旨的太监在下朝的路上堵着了她,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怎好抗旨。

    该死的某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都已经两天没有音讯了。

    往千密殿去的路上,纪南在心里把他颠来倒去骂了个够。

    谁知踏进千密殿,等着她的却不是太后娘娘。

    纪南刚松了口气,忽然一旁偏殿里跑出来一个粉色长裙的漂亮少女,在她身前停下,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是谁呀?怎么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见过?”漂亮少女歪着头,天真可爱的笑着问纪南。

    领路的太监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周围值班的宫女们奉茶上点心一丝不乱,偏就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人出声。纪南有些尴尬,弯腰对她行了一礼:“见过倾城公主,臣是大夜的神武将军,纪南。”

    “啊……我知道!,就是你打败了我们西里的大军,还亲手杀了里耶将军!”倾城公主笑的甜丝丝的,一脸仰慕,可爱极了的神情,“纪将军,听说你是什么天上的星星,不伤不死?”

    她说着,不着痕迹的更走近了一步,垂在袖中的手指不易察觉的一动。

    见她亲热的伸手欲来拉自己,纪南下意识的袖手一避,温文有礼的伸手虚请她坐下。小公主脸色微变,却又立即恢复如常。

    接着她再瞧向这传闻中的神武大将军时,眼神中已有了堤防之意,再不敢贸然动手。

    两人坐下喝茶吃点心,不多时,端密太后携了今日特意亲自去请来的慈孝太后,双双而来。

    先帝生前极爱端密,给了她天下人为之咂舌的权利,因此慈孝是在端密的阴影下生活了几十年的。后来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名义上与端密平起平坐,那份恐惧便被她用憎恶掩盖,如非必要,平日里她绝不与端密碰面。

    今天端密亲自上门请,慈孝不敢不来,两宫在后花园坐了许久,谈了些无关紧要,端密越是无事淡淡,慈孝心里越是紧张。直到此时见到纪南与那西里公主,慈孝太后终于明白了端密这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小公主与咱们神武大将军,相谈甚欢?”慈孝太后在上首,笑的温和慈爱。

    纪南心里一突,只听倾城小公主银铃一样的笑了起来:“太后娘娘,你们大夜的男儿真是好,一样的能征善战,身上却没有西里男孩子那股臭臭的味道!”

    这话说得天真有趣,两宫太后一齐掩嘴笑了起来,侍候的太监宫女们也纷纷忍俊不禁。

    端密太后笑着对倾城说道:“小公主这话,不尽然对——咱们大夜可也只有这么一位神武大将军,不过恰巧就叫小公主碰上了。”

    那西里公主眼神含娇带俏的看过来,纪南心知再不出声就要糟糕了:“太后娘娘抬爱,臣惶恐惭愧。”

    端密太后并没有让她说下去,截过她的话,问道:“神武大将军可还是在为了之前那门亲事懊恼?”

    要说纪南打仗她也许无敌,可这后宫心计,不要说端密,连逊端密几筹的慈孝的小指头她都赶不上。

    不知有诈,一心以为可以借此回绝,她点了点头。

    她点头,端密太后便不动声色的端了茶盏,以那喝茶的动作掩了嘴角牵起的得逞笑意。

    果然,慈孝太后叹了口气:“那国师大人这回也真是荒唐之极……不过,应当也是你家那养女与你命中无姻缘。纪南,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你才貌双全,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要多尊贵的女孩子都有的是!”

    一旁倾城将时机拿捏的极为巧妙:“倾城敢问太后娘娘:那到底是要多尊贵呀?”

    慈孝笑而不语,端密太后放下茶盏,看了脸色发白的纪南一眼,漫不经心的笑着:“小公主心急了。”

    这话一出,赐婚的意思便已十分明了。

    其实慈孝太后早就忌惮纪南与慕容岩关系密切,生怕两人会威胁到六皇子。二来,太后心疼骄阳公主与外孙河越,也将河越的死怪罪纪南头上。三来想送端密一个顺水人情,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将纪南与那小公主拢在一起,但端密与骄阳密谋已久,定是有她们的道理。

    倾城被慈孝太后打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看了纪南一眼,她匆忙告了退,娇羞的从殿里跑了出去。

    众人皆笑,端密与慈孝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殿下,一言不发的纪南安静的坐在那里,已是浑身冰凉。

       不敢让母亲知道,纪南回去将今日的事细细告诉了父亲。

    纪霆听了沉默许久,沉思过后说道:“她们是想借此试探你,大概是其中已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但又未曾确定。”

    纪南神情沉重;“父亲,这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纪霆依旧镇定如石,“即便真相大白天下,最多散了这几世的荣华富贵,你稀罕么?”

    纪南摇头,“我不稀罕名利,但若果真如此,所牵连者远不止我们家这些人。纪家世代守护大夜,若因我从此没落,无法继续使命,父亲……”她说不下去了。

    纪霆抬头看着她,目光渐渐复杂,半晌,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夜深了,你去休息吧。小四,你莫要过于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纪南“恩”了声,又问:“小离明日回门?”

    纪霆顿时黑了脸,“我已命人把纪西纪北都叫了回来,明日你们三个随我一起,与那新姑爷好好讨教一番……当我纪家的女儿是什么,他竟敢明抢!”

    婚礼那日,还未到吉时陈遇白就闯进了府中,抢了一身嫁衣的新娘就跑。那时纪南其实已经在慕容岩的竹楼中,但因国师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大家都忘了去寻新郎官,而后大皇子封锁了街道,因此外人根本不知原来不见了的不止新娘一人。

    纪霆为陈遇白抢亲一事震怒,却从未问起纪南那日去了何处。

    纪南一路心里想着这些,回到房里,她倦倦的往床上一躺,立即差点叫了出来——

       “嘘……”枕上那人支起身,及时的伸手捂住了她嘴。

    “是我。”他靠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轻笑着说。

    纪南惊吓过后心脏狂跳,怒的一掌向后挥去,他侧了侧脸躲开,立刻又贴上来,从她身后抱住她,左脸右脸各亲了一口。

    “混蛋!”纪南咬牙,低声怒叱。

    慕容岩手上一用力,带的她向后倒去,他翻身用一条腿压制住她,伸手掰过她脸,又仔仔细细的亲了个遍。

    “想我了没有?”漂亮的桃花眼中熠熠的闪着光亮。

    纪南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样啊,”他语带遗憾,叹了口气,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想。”纪南板着脸,不动也不笑。

    他不多说,立刻整个身体压了下来,那想她想的发疼的某处,隔着衣衫都烫的纪南立刻红了整张脸。

    感觉到她全身僵硬,他得意的往她耳朵里吹气,“想不想再深入的了解一下,我有多想你?”

    一面调戏,他一面轻轻的蹭着,那越来越狰狞的一大根咯在纪南腿根处,让她不由得回想起那日竹楼里……她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纪南那一脸的后怕表情,着实取悦了慕容岩,他压在她身上闷笑起来。她挥拳在他背后猛敲,“咚咚咚”的响,他也不觉得疼,嘴里“哎哟哎哟”的应付,手指已灵巧的解了她前襟的扣,拉开一大片耀眼白雪,他饥渴的埋首下去……

    这男女欢好一事,纪南仍是不适应。

    她习惯了厮杀决断,像这样毫无抵抗的在一个人身下辗转承欢,为他每一个动作而不自主的低吟,实在让她太过无助,太不像平时的自己。

    所以尽管他尽心尽力、手口并用,她也明明攀着他几次颤抖极乐,身体就仍旧未曾完全放开。

    “放松些……”慕容岩忍的额头青筋直冒,浅浅的疼着她,生怕伤了她。

    他声音里的压抑太过撩人,纪南忍不住使坏,双腿盘上他腰间,她紧紧缠住他,哼哼唧唧的在他耳边:“……就不!”

    嘶……有人差一点失了控,整幅灵魂都被她那一下的紧缩给吮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这两天?”话被他撞的断断续续的,也不听他回答,纪南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恩?”

    慕容岩正专心致志,被她掐的麻了整个背部,微刺的极乐前兆感觉从尾椎处一路攀上来,耳边听到她在问什么,可那声音却是极远,他咬着牙撑起身,两只手按住她双肩,将她牢牢钉在自己身下,低首重重吻的她昏头转向,然后迫不及待的大动起来……

       喘息方定,她软软的趴在他怀里,方才还一直软语求饶的小嘴里,正呜呜咽咽细细碎碎的骂他。慕容岩抵着她鼻尖低笑:“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

    纪南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小别重逢,云雨刚过,这一眼说不出的勾人心魄。他被迷的又热了起来,揉着她腰间的手重又往下探去。

    纪南这时忽然冒出一句:“今天白天的时候,太后娘娘召我去了千密殿,我在那里遇上西里那位公主了。”

    她话音刚落,慕容岩的手半途收回,忽然的捏了她手腕,细细搭起脉来。

    “怎么了?”纪南狐疑的问他。

    见她脉象如常,慕容岩高悬起的心才放下,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他很是有些后怕的皱了眉。

    纪南追问,他笑着糊弄:“瞧着像是喜脉,我给你的避子丸你忘了服了?”

    纪南大窘,乒乒乓乓一阵肉贴肉的揍,那炸了毛的可爱模样让慕容岩心情大好,在满床呼呼的掌风里拼死将她揽了来,重又压在身下,他边吻边笑她:“看来太后有意为你指婚?来,小四,二哥这就亲身教你洞房之事,免得你届时怠慢了那西里公主……”

    “……混蛋!”纪南被他打趣的脸都涨红,在他身下猛力挣扎,“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慕容岩轻松按着她,笑的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他又亲又揉,不多时她就老实了,乖顺的迎着他,张了嘴任他亲,渐渐他松开钳制她的手,往那曼妙处移去……纪南细细吟着,手抚上他汗漉漉的身躯,温柔的按着。

    慕容岩正享受,忽的腰间一麻!得知不好,他上身尚且能动,猛的抬起身,纪南却早就等着了,挥指如风,疾点他胸前几处大穴。

    这下慕容岩动弹不得,心里直叫苦。

    只想着她被欺负了的着急模样有多可爱,一时竟忘了自己身下的,可是堂堂大夜国神武大将军兼白虎门令主哇!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纪南伸手轻轻一推,一滚一起,两人便颠倒了上下。

    她笑着俯身,伸手捏了捏那张英俊的脸,用力之大,让那双桃花眼都忍不住闭了闭。

    “二哥,”她拍拍他脸,比方才的他更要神情得意几分,“你要教我什么来着?”

    她骑跨在他腰间,一面说着一面学着他慢慢的蹭,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慕容岩痛苦的吟了一声,绝望的紧闭双目。

    那让纪南的笑容更开心,她找对了位置,缓缓的往下坐,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浅浅入了一些立刻又滑了出来。

    她坏心的趴在他身上,反反复复的逗着他,看着他额上滚落汗珠,轻声的在他耳边吸气,又嘲笑道:“我记得好像是谁说过的:他从来不做下边那个?”

    慕容岩原本打定主意装死的,可她一个用力往下坐的深了些,他立刻就受不住了,好在哑穴没有被她点上,他顿时低低的呻吟起来……

    “……不许叫!”纪南被他的声音无形的撩着,浑身发烫,不知如何是好,面红耳赤的坐在他身上。

    “为什么?”他睁开眼,困惑而委屈,“你在我身下的时候,也是这样叫的。”

    “你!”

    “嗯……嗯……”

    “不许叫了!不许叫!”

    “那你解开我,换你叫,我保证丁点不嫌弃。”

    “……休想!”

    “嗯……小四……再深一点……”

    “闭嘴闭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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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3:27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他声音低低的,听的人无端端的却觉得心口都疼,“他给我的远不止一个普通父亲所给的,反之,我亦不能要求他如一个普通父亲般,对我与母妃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关怀周到……遇白,是我错了,要他动用全天下陪我任性这一场。”

  天刚有点亮光,慕容岩便悠悠转醒。

  纪南身上的被子被她蹬到了腰以下,她整个人孩子一般偎在他怀里取暖,好梦正酣,睡得无知无觉。

  被中又暖又香,慕容岩搂着怀里滑腻的香暖娇躯,闭着目留恋了片刻,埋首在她颈侧深深的吸了口气,用被子裹好她,这才轻手轻脚的着衣离开。

  从后窗跳出去的时候衣角被窗棂绊去一块,他心中一动,还未及掐指算这是何征兆,已在墙头被纪霆堵了个正着。

  慕容岩镇定的对大夜第一神将笑了笑,他微躬身行礼,心里却捏了一把汗,不知眼下该如何称呼纪霆是好——这刚从他女儿香闺出来,鬓发凌乱衣衫不整,总不能还像平时那样称呼他纪大将军吧?

  但要是他若是敢直呼一声“岳丈大人”,恐怕神武大将军以后夜夜都要如同昨夜那般对他……

  慕容岩正犹自迟疑,纪霆已冷声开口:“殿下此番暗夜谷之行,不知顺利否?”

  慕容岩连忙恭敬的低头答道:“十分顺利,我今日就去骄阳姑母处。”

  纪霆闻言点了点头,又扬手扔过来一包东西。

  慕容岩见他单手轻巧,谁知自己接过时手上狠狠一沉,差点没整个人失衡摔下墙头去。

  他踉跄一步稳住,抬头见纪霆眼中果有得色,果然是故意的借机给他好看。

  “王妃定是日夜赶制,有劳有劳!”慕容岩哪里敢有微词,反而更加的谦逊小心。

  纪霆背后紧握着的双手慕容岩看不见,只见他面色仍旧淡淡的,挥手说道:“不敢,只望殿下别忘了承诺过我们的话。”

  “那是当然!请您与王妃不必担心,我定会护小四这一世周全,不计任何代价。”

  他温和谦逊的模样实在可靠极了,只是那松开的衣领里,隐隐约约几处红痕暧昧凌乱,让纪霆看了委实碍眼与生气,他背在身后的拳头松了又紧,却偏偏眼下还拿这位没奈何。

  想起某个与面前之人一样可恨的家伙,天亮之后就要带着小离回门了,纪霆总算有了一点寄托,便咬牙挥手放了慕容岩走。

  **

  骄阳公主起的很晚,午时都过,慕容岩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这才等来了她。

  骄阳一进门,见是他在座上,立刻便冷而刺目的一笑,语气嘲讽的问道:“二皇子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不是来与姑母请安的。”慕容岩也无心与她客套兜圈,“我有东西要给河越。”

  提及李河越,骄阳果然面色大变。

  慕容岩来之前,因为骄阳背地操纵太后赐婚一事,对这位姑母有些恼怒,本欲逼她一逼,替纪南出口气,可见到她面,想起那李河越来,他心下顿时不忍,当即从袖中拿出那面令牌来,“这是‘螭吻’令,我将河越用在西里的火器交与暗夜谷主,谷主自问不敌,因此托我送来此令与河越,并要我告诉他:以他之能,螭吻一令,当之无愧。”

  暗夜谷主令均以千年玄铁炼制,入手沉而寒,骄阳两手捧着,如同那日捧着棺中儿子冰冷的双颊一般,她顿时两眼血红,泫然欲泣……

  “前线战报多是绝密,只呈御览,军中传闻又多有隐瞒与奇异,姑母未曾亲临,所以大概并不确切的知道:那日原本出城应战里耶的人,该是我。”慕容岩看着骄阳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变得低柔了许多,“河越用药迷翻了纪南与我,命他从暗夜谷带来的门众控制了其他几员大将,这才孤身上阵,以他独创的火器阵法,杀了西里第一战将。而他被救回衡州城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着的,与我说了几句话。”

  此事因涉及神武大将军“不伤不死”的传说,皇帝下了密旨不许任何人外传,因此骄阳公主并不知还有这一段。

  “他说了什么?”她急切的追问。

  慕容岩很平静的看着她:“河越当时说的是:带、我、回、家。”

  他的嗓音轻柔,语气慢而温和,但骄阳公主闻言,却如遭雷击一般。

  只四个字,却让这大夜最骁勇强悍的公主掩面放声大哭。

  其实再骁勇再强悍,当她做了母亲之后,她的天地就很小很小了,小的只能容得下孩子的喜怒哀乐。

  她也不过想求她的孩子平安回家来啊!

  慕容岩安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

  “姑母,请保重身体。”他将她扶起坐好。

  骄阳失去了儿子后,几欲疯狂,生母与胞弟以大夜为重,力劝她低调行事,她不服且不从,使得对大夜忠心耿耿的丈夫大怒,抛下她独自返回了前线。然后,同命相连的艳阳公主都不再与她同一阵线,她不得不与端密太后合作,操纵一个外来的小公主。

  其实她早就自知孤立无援,虽面上强硬不说,心里却已苦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哭的昏天黑地,良久终于渐渐收声,慕容岩便又柔声说道:“当日跟随河越左右的白虎门人,如今许多都随河越入了‘螭吻’门,他们正从暗夜谷赶来,送他们门主最后一程。不日到后,姑母若想知道任何河越在西里或暗夜谷的情形,都可问他们,那些都是大夜王公贵族家的世子,姑母大多都认识的。”

  “这副盔甲,是给河越的,”慕容岩将早上墙头纪霆甩来的那个包袱放到骄阳面前的桌上,“我寻访到了隐居多年的南蝶门门主,她日夜赶制,为河越打造了这副战甲,绝不输‘圣甲堂’内任何一副。”

  见骄阳眼神毫无焦点,他便又轻声加了一句:“河越临走穿的是纪东的银甲,太委屈他了。还请姑母将这副盔甲为河越换上。我已向父皇请了旨,父皇恩准:待河越下葬那天,他的盔甲将堂堂正正的入‘圣甲堂’的大门。”

  暗夜门主令陪葬,门众送行,南蝶门主亲制盔甲,位列‘圣甲堂’……骄阳望着面前的慕容岩,一时竟嗫嚅着唇,完全说不出话来。

  “姑母思虑过重,请入内休息吧。”慕容岩温柔的微微笑着,“河越尚未安葬,一切身后事都需姑母为他如愿,姑母千万保重。”

  骄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恍恍惚惚的对他点了点头,由公主府的下人们搀扶着回房去了,她手里始终紧紧抱着那副盔甲与螭吻门主令。

  **

  多日来的谋划终于成行,慕容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看又近傍晚,想到天马上就要黑了,想到天黑之后的事,他的心情尤其的好。

  在温泉里消磨了一个时辰,美美的换了身衣衫,他坐在竹楼窗前空空的等,正愁这天怎么还不黑透,竹楼前不知何时,却悄然立了一个脸色比这夜色黑的人。

  “咦?”慕容岩倚在二楼的竹靠上,隔着那么许多远都看得到国师大人一脸的青紫,不禁出声调笑道:“师弟是新学了易容术?可怎么把自己画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国师大人居然也有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时候呢!”

  陈遇白拔身飞上楼来,闷声问:“有酒吗?”

  慕容岩点头又摇头,“我今晚有约在身,恐怕不能陪师弟借酒浇愁。”

  陈遇白冷冷瞥他一眼,“我夫人今晚留在纪府过夜,与纪南一同宿在王妃那里——如此你还有约么?”

  慕容岩遗憾无比的叹了口气,弹指打的窗边金铃响起,他扬声吩咐闻声出现的下人:“去酒窖搬我留的那几坛上好女儿红来。”

  **

  国师大人万年难得一见的打了赤膊,慕容岩坐在他身旁,就着手头烈酒揉开他身上的淤青。带着幽会被搅的迁怒,他下手之重使得陈遇白都忍不住皱了眉。

  慕容岩见师弟皱眉,心中总算稍稍舒坦了些。

  “他们全家联手把你打成这样?”想着国师大人不敢还手的狼狈样子,慕容岩不由得心情更好,“纪南也和他们一起动手了?”

  “没有。”陈遇白嘶嘶吸着凉气,简短的答。

  慕容岩欣慰的点点头。

  若不是陈遇白抢婚,纪南那日可没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去,如非如此,如今被纪家大小围殴的就是他了。

  看来他家神武大将军还是挺懂事的。

  “纪北纪西打完了,她单独上来的。”陈遇白见他一脸“看我是如何管教得力”的表情,冷冷的补上了一句。

  慕容岩顿时沉默。

  “大将军最先,纪北纪西联手,纪南最后。”陈遇白将场次报了个清楚,也不枉对这一脸一身的大小淤青。

  这下,慕容岩对他肃然起敬。

  这下换国师大人幸灾乐祸的冷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咳……”慕容岩情不自禁的颤了下,“喝酒、喝酒!”

  **

  “喂,那个赌约……现在到底怎么算?”酒至半酣,陈遇白踢了慕容岩一脚,冷声问。

  慕容岩大笑:“这上京我反正是待不下去了,以后就如约离师弟你千里之外,养养信鸽,闲了无聊差遣师弟替我天南海北找些好玩的……”

  话音未落,陈遇白的掌风已经到了面前,慕容岩笑嘻嘻的偏脸躲开,疾疾伸指在他肋下伤处轻轻一戳,陈遇白痛的低呼一声,人收了回去。

  “从小时学艺,只要比不过我你就恼羞成怒,一晃十多年过去,遇白,你一点没变。”慕容岩眼里的桃花泛滥了整片星空,绝顶风流之色,熠熠发光,恍若如妖。

  “算了吧,这天下我都不要了,还要你俯首与我做什么呢?”他抱着那坛子痛饮,饮罢痛快出声,“只是可惜了——我为了算出你的星宿,可耗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陈遇白正无声的抿那陈酿好酒,闻言忽然笑起来,转脸看着正仰头观星的慕容岩,字正腔圆叫道:“师兄。”

  慕容岩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我自认推演算卦当世第一,可这星宿的运算,在你面前我的确甘拜下风。”年轻的国师微微的笑着,从未有过的释怀,“其实,我从未曾算过你的星宿。”

  慕容岩脸色未变,紧盯着师弟,轻声问道:“遇白?”

  “你嘴上说我厌恶你是因为嫉妒,但你我都知,你拜师父为师不过为了学星宿推演,师父也知,所以只传了你这个,他真正教授全部心血的人是我。”

  “我厌恶你这么多年,并无其他原因——师父虽不是为你折那二十年阳寿,却终究是为了你。”

  “此话何解?”慕容岩抓着酒坛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发了白。

  “师父并不是为了你才推演你的星宿,连他收你为弟子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当今圣上,圣上命他推演你的星宿,得知你命中有帝王星,且为两颗其他星宿所伴,他命师父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并收你为徒,教授你一切你想学的,助你成事。”陈遇白难得的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师兄,“你多次要挟我,我本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也是圣上下旨,命我一切顺从附和你。”

  “……慕容岩?”说出了深藏心底十多年的秘密,陈遇白心下轻松,但见慕容岩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皱眉,伸手推了他一把。

  慕容岩被他推的一惊,手里的酒坛应声而碎。

  他苦笑,运功将扎入肉里的碎瓷片逼出来。

  “我早有此预感,只是心底抗拒验证它罢了。”他垂着那鲜血淋漓的手,一向神采飞扬的俊脸上竟黯然有了憔悴之色。

  “遇白,我不敢相信他不是那个委屈了我母妃的父皇,我将自己的是非观强加在他身上……我忘了,他不仅仅是我的父亲,也是这大夜的皇帝。”他声音低低的,听的人无端端的却觉得心口都疼,“他给我的远不止一个普通父亲所给的,反之,我亦不能要求他如一个普通父亲般,对我与母妃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关怀周到……遇白,是我错了,要他动用全天下陪我任性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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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3:42
第四十四章、忽然指间**蚀骨的一麻,她回头,慕容岩一手托着她挂在自己身上,另一手空出来捏了她的手,根根手指送进口里吮了一遍,她瞪他,却见他双颊泛着潮红,一双名动上京的桃花眼闪着无尽动人的光,正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勾人魂魄一般……

  大夜二皇子殿下与国师大人双双大醉一场,等第二日醒时,午时都已过了。

  慕容岩伸指轻轻扣着自己酒醉疼痛的脑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观赏着国师大人惊慌失措的洗漱表演。

  哈哈!这万年冰山一样的家伙,居然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慕容岩惬意的饮一口茶,笑眯眯的。

  “你懂什么。”国师大人正了衣冠,淡而鄙夷的撇了眼榻上幸灾乐祸的人一眼。

  虽然开天辟地第一回被揍,又痛又丢脸,但揍过之后纪家就认了他这女婿,他如今这是着急上岳丈家接自己回门的夫人,这种急切荣耀的心情,某个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夜半三更跳窗去跳窗走的家伙懂什么?

  这意思他眼神里写的明明白白,都是聪明人,慕容岩看得自然也清清楚楚。

  这下,连国师大人那一脸的青紫顿时都没那么赏心悦目了,望着外间大亮的天光,慕容岩哀怨的闭上了眼,无力的倒回了塌中。

  国师俯视了他一眼,心情极好的转身怡怡然走掉了。

  **

  晚上,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人郁闷的跳窗进去,逮了那正在窗边悠闲品读竹枝词的纪南,急色鬼一样又亲又揉的,连床榻都没到,就急切而粗鲁的将她抵在了屏风旁的墙上。

  可怜纪南前一刻还在品读那斯文含蓄的定情之物,下一刻就被那物的主人简单粗暴的掳了去。

  “你要死……”她勉力夹着他,满脸的红晕,气喘不定的捶着他小声唾骂。

  “我死了小四可会替我守寡?”他抵着她,火热的低喘着,问。

  纪南哼哼唧唧的“恩”了声,说:“那是当然……反正我也嫁不了别人嘛!”

  她又是那副恃宠而骄的小模样,且还伸手去搂他,温顺不已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慕容岩又气又恨又爱极了,此刻丝毫都不想怜惜她。

  他今日被国师大人那通身正牌女婿的气派刺激的着实不轻,相比较之下,再看他自己,夜夜三更才敢来,五更不到便要走,从未曾正正经经的一夜搂着她睡到天亮。好歹是个堂堂皇子殿下,却连梦里都在警觉时辰到了自己该起床走了,偶尔翻窗还被划破个衣服,运气更不好时被黑着脸的大将军在墙头上堵个正着,想想真是憋屈的一肚子火。

  他故意的动作越来越猛,撞的她上上下下的颠簸,那背擦着墙壁,被磨红了一大片,她吃痛的缩起来靠向他,这倒反而便宜了他,不但勇猛的更重更深,言语间还愈加孟浪挑逗,纪南喘的说不上话来回嘴,身子也软的什么厉害招数都使不出来,只好由着他捏圆捏扁的欺负发泄。

  大概是那撞墙的响动太大,平素夜间不许靠近的四少爷卧房外,忽然传来伺夜女婢怯生生的声音:“四少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屋里这会儿灯火未熄,不好不出声回复,纪南揪着他耳朵拼命用眼神暗示他停下,可他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反而欺压的更紧密,弄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外间女婢又重复了一声,眼看就要推门进来。

  纪南急的直缩,眼里更薄薄的染了一层泪,衬着那娇羞粉白的美丽面庞,慕容岩顿时被她那样迷的三魂失了七魄,后腰失了知觉一样麻痹,重重的几记过后,他伏在她身上,胸膛一挺一挺的低声喘着。

  纪南忍着满眼的金星,伸手捂住他嘴,自己勉强扬声应道:“没……事!”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她这会儿的嗓音又哑又透着一股特殊的媚意,连自己听了都是身上一热。

  外间的女婢闻言,不敢擅闯了,但又不放心立刻离开,便迟疑着站在了那里。纪南正要再出声赶她走远些,忽然指间**蚀骨的一麻,她回头一看,慕容岩一手托着她挂在自己身上,另一手空出来捏了她的手,根根手指送进口里吮了一遍。

  她瞪他,却见他双颊泛着潮红,一双名动上京的桃花眼闪着无尽动人的光,正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勾人魂魄一般……

  **

  夜半,无星。

  纪南趴在他汗腻腻的胸口,听他低低说着近日来的事情,听到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在暗夜谷与上京间赶了个来回、千辛万苦取了“螭吻”令,她默了默,说:“该让我去的,你自从西里回来就没好好静养过,那些伤总也好不透……身体要紧。”

  其实慕容岩为了她,不仅丢了江山,连一身功力都因那连绵的伤势失了三四分,姚远说他伤上加伤,心肺俱损,这一生武学造诣上登峰造极是无望了。

  纪南虽不懂精湛医术,但将军世家出身,又同是武功高手,如何能丁点不知道他的伤势情况呢?只是她对慕容岩抱歉远远不止这一件事罢了,所以也就破罐子破摔,不曾特意就此说什么,只在平时默默的体贴着,更想他为了她也会保重自己。

  反正,这一生除了大夜,其余的全都给他。

  她末一句话泄露了愧疚情绪,慕容岩一听便知她心中所想,黑暗中一挑眉笑了起来,并不劝解,却低头去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若是你不那么勾人……我自然是能好好养身体的。”

  纪南闻此言大窘,撑起身挥拳就往他俊脸上招呼去,可纵使慕容岩失了三四分的内力,武功拳脚还是在她之上的,虽当做闺房之乐只闪不还手,却连一根眼睫毛都没让她拔了去。

  一来二去纪南累的轻喘,他却兴味盎然,好整以暇。

  “你!”纪南怒了,收了手,坐在他身上,撅着嘴瞪着他。

  那俏生生的模样简直让慕容岩爱到了骨头里去,他眉开眼笑的自愿伸手给她,“好了好了……既然神武大将军要罚在下,喏,请便——”

  话音未落,纪南已低头在他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嘶……”慕容岩假装皱眉吸气,看着那一圈小巧牙印,轻声了一叹:“人人都道神武大将军英雄盖世,却不知,其实咱们大将军最擅长的武功是……咬人。”

  他将最后那两字咬的极暧昧,惹得纪南又红了脸,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被他单手擒住了,轻轻松松便压在了身下。

  “小四,过两日你陪我一起进宫一趟吧……”他占着她,边缓缓的动,边咬着她耳垂轻呵气。

  纪南迷离中浑身过电一般,细声低喘里神志不清的问着他:“去见谁?”

  “见我父皇……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他渐渐控制不住力道,一下重过一下,纪南颤的控制不住,闭着眼咬着唇小声的哼,眉眼俱都娇滴滴的粉红着,他用重重的动作催她回复,她睁了眼,迷迷蒙蒙的看着他。

  “好……哪里我都愿意陪你去。”她欢欢喜喜的笑起来。

  **

  天未亮他照例又要走时,纪南悄悄醒了。

  卷在被子里看他优雅着衣,她不言不语的嘴角默默噙着笑,待他穿戴完毕,轻手轻脚正要下床,她忽然伸手去抱住了他腰。

  “咳……”慕容岩蓦然僵住,将嗓音压的极低,“看来,我昨夜还是太过疼惜你了。”

  纪南从他腰侧伸出头来,乱着发的样子格外可爱:“我可是急行军三天三夜都能立即上阵杀敌的神武大将军!”

  慕容岩缓缓回过头,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那么,神武大将军,有何示下?”

  “再陪我睡会儿吧!”她一副困倦模样,摇着他哀求一般轻声说道。

  慕容岩整颗心都酥掉了,手指顺着她蓬蓬的黑发,他声音愈加温柔:“小四,你不必刻意这么对我,虽然我是爱极了你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歉疚于我,豁出去了要令我开心。但我既然许了你一生如愿,又怎么舍得看你待我这般小心翼翼的?”

  “我没有啊……”

  “果真没有?果真打心眼里没有强逼自己对我好一些,再好一些?”

  “我没有!”她争辩,气鼓鼓的看了他一眼,抱着他腰的手更紧了些,“我没有刻意……我就想这样对你,你不愿意是么?”

  她故作凶悍的瞪着眼睛,慕容岩望着她许久,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入怀中,哄孩子一般轻轻晃着,“如何……能不愿意呢!”

  她愿意这样释放心中的愧疚,就由着她如此吧,慕容岩心里想,有什么要紧呢,只要她喜欢便好。

  想到此,他一笑,问道:“可是再过会儿你家下人都起了,光天化日,行动多有不便……”

  “那你就在这里待一整天!上午有些事,下午我空闲,中午就叫在这房里摆饭,我在家休息时也常这样的。”她伸手捧他脸颊,笑的狡黠,“陈遇白昨日没能接走小离,今天还要来的……我爹昨晚已经说了:想来他身上的伤该好了……今天我和纪西纪北三个,和前日一样不用去军营……”

  慕容岩一愣,随即差点大笑出声。

  **

  那日慕容岩躲在纪府练兵场暗处,看了一出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又与纪南厮混了整日,时时刻刻不曾分离,大大弥补了他之前为国师所伤的心。

  过了几日,到了他说的进宫的日子。

  马车上,纪南一眼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人看,慕容岩被她看的颇不自在,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无奈的抬起头来:“有话你就问吧。”

  “为什么要我陪着啊?”她眨巴着眼睛,“全天下都知道大夜国主最欣赏他的第二子,下棋、赏花、作诗、骑射,父子君臣无话不谈。你平素见皇上的次数比其他皇子们加起来都要多吧?”

  慕容岩似乎出神,良久才点了点头,又苦笑起来:“可那些时候,我只当他是皇帝或者我父亲……这一回,我是去见父皇的。”

  纪南并不十分懂,但他说这回不一样,这么不一样的一回他要自己陪,她心里便极高兴。

  伸手去拉了他手,她用力摇了摇,柔声说:“别怕。”

  慕容岩失笑,本要打趣她两句,却发现自己喉头堵着,平素那些轻松谈笑一句说出不来,他这才乖乖受了她那两个字。

  **

  慕容天下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一路通传进去很是顺畅,不多时两人就站到了皇帝面前。

  慕容岩跪下行礼,纪南亦然,但随在他侧磕下头去,她明显能感觉他今日这礼与平日的不慎一样——少了份他惯常的刻意恭敬,多了些她私下熟悉的温柔真切。

  “起来吧两位门主。”皇帝像往常一样轻松打趣他的得力臣子,“是又有什么良策要献给朕的了?”

  慕容岩并未起身,抬起头说:“不,父皇,是孩儿的私事。”

  慕容天下挑了挑眉,看向他最得意的儿子,“岩儿的私事?那怎么还带来了神武大将军?”

  慕容岩不语,默默的看着他。

  其实,连慕容岩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双眼睛有多么的像他的母妃。

  那个曾如桃花般盛放于慕容天下一段生命中的美丽女人,当初他最爱的就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明亮、温柔、善良、坦陈。

  最重要的是:大夜的女子是没有那么缠绵的眼神的。

  而她为他生的唯一的儿子,随了她这份缠绵眼神,因此令得慕容天下明知这孩子多情大义,不可为君,却也愿意以这江山安危,倾力抚他那一处伤痛。

  “好,你说吧。”他于是没有再坚持,温声对慕容岩说道。

  慕容岩深深的拜下去,伏在那里,他面贴着地,声音清晰而坚定的:“孩儿不孝,这次来是向父皇自请封地的——孩儿愿终身远离这上京,在封地惭愧度日,日夜祈福,遥祝父皇身体安康,兄弟和睦齐心,大夜国运昌隆。”

  此言一出,纪南虽不至于大吃一惊,但也呆在了那里。

  这一番话,明明已是在自请流放,就等于向皇帝承认了他曾图谋举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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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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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慕容天下望着他,缓声道:“若你此番能狠下心舍了纪南与朕,这天下朕拱手相让。可惜朕与你都心知肚明——岩儿,你是个多么心软的人……像足了你那母妃。”

  可慕容天下闻言,竟未见丝毫动容,只眼底闪了闪,看向地上恭敬跪着的儿子时,嘴角甚至有微微的勾起。

  “为何要走?”他淡淡问道。

  慕容岩直起身,朗朗惭愧一笑,“父皇……无所不知。”

  何必解释。

  慕容天下眼里的笑意更深,“起来吧,坐着说话——怎舍得让朕的神武大将军陪着你罚跪?”

  纪南闻言惶恐的埋下头去,慕容岩却竟真的依言将她扶了起来。

  她此时脑中混乱极了,这父子俩一来一回几句话,说的极简单,可那其中涵义却已万水千山都过了,她隐隐有些懂得,但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更兼皇帝看她的眼神——嘴里叫着“神武大将军”,可低头饮茶时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被敬了媳妇茶似地……

  纪南脑门一抽一抽的疼,开始后悔答应今日陪他进宫。

  “这里没有外人,岩儿,你有话就直说吧。”皇帝似乎了解他的神武大将军此时心中所想,这句话,他是直直盯着纪南说的。

  纪南听了更是背上汗湿,一动不动的坐着,目不斜视。

  慕容岩自然察觉到他父皇正暗中打趣纪南,当着慕容天下的面,他索性牵起了纪南的手。

  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他这才对着皇帝缓声说道:“这些年来,劳父皇为儿子费心许多,是儿子不孝。”

  “如今……如今儿子总算明白,母妃当日是何心境伴在父皇随侧,至死不悔——父皇,是孩儿错了。”

  他那时太小,还不能明白“心甘情愿”这四个字,如今为了纪南,他总算完完全全的领略到了。

  这是姚妃去后,慕容岩第一回在他面前主动提起“母妃”二字,慕容天下心里微微一动,眼神不自觉便柔软了下来。

  看着他们俩交握的手,皇帝不禁摇头笑起来,“屯二十万大军城外,挟整座上京布防,你只有一句‘错了’?倒当真好气魄。”

  “比不得父皇气魄,用这天下江山,换儿子这‘错了’二字。”慕容岩接话极快。

  慕容天下一怔,顿时开怀大笑,指着他对纪南说道:“神武大将军,你来说说看,他竟敢如此大胆忤逆,该如何?”

  纪南额上冷汗滚滚而下。

  这对将“谋乱”挂在嘴边,却依旧谈笑风生的君臣父子,实在让她理解不能啊……

  握着她的手这时紧了紧,她满头汗的转脸去看他,却见他正笑。

  纪南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二皇子也好、二哥也罢,甚至暗夜谷中潇洒出尘的容岩,她见过千百次这个人的笑容,可哪怕在他们俩最亲密的温柔缱绻时分,他也从未曾如同此刻般,笑得如此灿若桃花。

  就像千辛万苦寻回了什么一样。

  纪南被他的笑容所鼓励着,攒着那被皇帝吓散了一次又一次的勇气,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往外挤着:“回皇上的话……二皇子、二皇子他……”

  “朕可没有问你二皇子如何,”慕容天下对着她时,神色更好了些,“朕是问你,你身边这人,你看朕该如何处置他?”

  “……”纪南顿了顿,愈加艰难的:“这个……家和万事兴。”

  她说完,自己先红透了整张脸,而慕容岩看着她,眼里的光简直灼人一般。

  慕容天下倚在上位,惬意之极的笑着。

  “家、和、万、事、兴,”他点头,“说得好极了。”

  “如此,岩儿,你这认错,父皇收了。”他悠悠的向着两人说道,“就当是朕给神武大将军的见面礼吧。”

  纪南差点从凳上滚了下去。

  **

  这诡异的媳妇见公公的气氛里,三人正各怀心思,皇帝的贴身太监这时进来:“皇上:两宫太后娘娘传召神武大将军。”

  皇帝与慕容岩同时皱了皱眉,那太监似乎抬眼看了下皇帝,皇帝顿了顿,便对纪南吩咐道:“你去吧,别让两位太后久等。”

  纪南奉旨退下,往慈云宫去了,她一走,慕容岩有些坐立难安,皇帝见此便道:“她是要守护大夜的人,你不用担心。”

  这话里的意思慕容岩当然明白,时至今日,他对这个父皇已是由心而发的五体投地。

  “是。”他低声应。

  “姚国舅前些日向朕要了块地,就在雍南,离上京不远,朕已命人前去修葺。那里风光秀丽,好山好水,比这上京安静多了,你既问朕要封地,朕就将那整个雍州封与你,你随姚国舅一起去,把身上的伤养好了是第一要务。”这番考虑,慕容天下很久之前就已做好。

  慕容岩却并不觉得十分妥:“雍南离上京只一日路程,只怕并不合适。”

  “岩儿,”慕容天下打断他,“朕若有防你的想法,不会等到今日。”

  慕容岩笑起来,“父皇,”他轻松而愉快的,“您并不是没有防我的想法,只是不必。”

  一个以江山为局陪儿子对弈的人,若不是不将这天下放在眼中,便是已将这天下轻易玩弄于股掌。

  慕容天下笑着点头,“的确不必——此番你若是狠得下心,这大夜的皇位你坐得。”

  “父皇……”慕容岩低低的呼了声。

  慕容天下挥了挥手,“众多皇子中,论才干胸怀,无人能及你。朕有这么多儿子,你最像朕年轻时候,可唯独有一点不像,也就是因这一点,朕登上了皇位,岩儿你只能自请封地。”

  慕容岩抬起了头,他的父皇从上而下的,直直看进他眼睛里,一字一句对他说道:“你不及朕心狠。”

  慕容岩脸色变了变,心头瞬间转过万千思绪,他无声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慕容天下望着他,缓声道:“若你此番能狠下心舍了纪南与朕,这天下朕拱手相让。可惜朕与你都心知肚明——岩儿,你是个多么心软的人……像足了你那母妃。”

  若不心软,当年六皇子年幼,他有千万种的方法与机会,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除掉这最有力的竞争者。

  若不心软,谁人敢言他母妃是非,杀一儆百。

  若不心软,西里一战耗尽夜国兵力粮草也好,与西里私下结盟也好,夺位大有所望。

  若不心软,日前一切布置得当,一声令下,他如今已是大夜的王。

  但若不心软,他就不是慕容岩了。

  慕容天下看着他最得意的儿子,一时想起自己的当年来,恍惚一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当皇帝,最不能便是心软。”

  慕容岩静静看着他,到此时方才稍稍懂了他。

  “有空的时候,别只顾着你的神武大将军,也进宫来看看朕。暗夜谷太远啦,可除了梁飞凡,也只有你能赢得了父皇的棋。”慕容天下有些寂寞的说,说完又觉失态,一笑起身,“走吧,是时候去救人了。”

  **

  纪南刚一踏入慈云宫,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纪府竟上下悉数都在,纪霆、王妃、纪西、纪北,连长住东郊的艳阳公主都被召唤了来,此时正立在慈孝太后下首。

  两宫太后在上首并肩坐着,端密太后那边,站着的是骄阳公主与西里的那位倾城小公主。

  慕容宋站在慈孝太后身侧,正乖巧的给她锤肩,见纪南进来,对她使了个“千万小心”的眼色。

  纪南正头皮发麻,只听慈孝太后和气的声音响起:“好了,神武大将军总算请来了。”

  纪南跪下行礼,正要起身时,只听端密太后的声音笑着说道:“就不用起身了,吴公公,宣旨吧。”

  那吴彦宏吴大太监立即越身而出,手捧着明晃晃的懿旨,展开后尖着嗓子念道:“奉两宫太后懿旨:御封神武大将军、镇南王世子纪南,英勇有为,杰出俊秀,特赐婚配与西里倾城公主,择日完婚,两国自此世代交好,友邻和睦,钦此。”

  纪家众人,这时齐齐变了脸色。

  “纪南,”端密太后出声道,“如何还不接旨?”

  纪南抬起头来,端密太后亦不避不让的直视着她。

  “太后娘娘恕罪,”纪南沉声答道,“臣不能遵旨。”

  慈孝太后迅速的沉下了脸,正欲发怒,那厢端密太后却不紧不慢的端起了一杯茶,秀气了吹了吹饮了一口,笑靥如花:“你敢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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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4:25
  “臣不敢。”纪南口呼不敢,并立即恭敬的拜了下去,但心里却在焦急的想着:慕容天下父子明明知道她来了这里,怎么还不来救她呢?

  慈孝太后这时和气的的笑起来,“妹妹,”她亲热的喊端密太后,“神武大将军虽说英雄过人,可到底年纪还小呢,依哀家看‘他’这是害羞了。”她转向下首的艳阳公主,笑着说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艳阳,你觉得这婚事如何?”

  艳阳懒懒倚着,看了眼望向她的纪霆,淡淡的回道:“本宫既不是她父,又不是她母,问本宫作甚?”

  慈孝太后眉一跳,狠狠的瞪了艳阳一眼,谁知艳阳竟毫不示弱的叫起来:“母后,怎么了?”

  慈孝太后顿时气的连话都说不出。

  端密太后早知艳阳公主已被纪霆收服,这时并不惊讶,嘴角轻轻一扬,看向她这边的骄阳公主。

  这一看,她心里猛地一突——骄阳公主竟仍是来时那恍恍惚惚的神色,这时竟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端密太后等了许久,骄阳公主未如她们之前密谋那般行事,反而半点表情都无。

  “镇南王妃,”端密太后等不下去了,自己笑吟吟的开口问王妃道:“长公主要避嫌,那么你这个亲娘来说说看吧——哀家与姐姐为神武大将军寻的这门亲事,有何不好?怎么你们家神武大将军宁肯抗旨?”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倾城公主,倾城立即笑嘻嘻的向镇南王妃行了个礼,一派天真。

  王妃对她一笑,又不紧不慢的对两位太后磕了个头,“太后娘娘,妇道人家不懂道理,但纪府是有家规的,长幼有序,纪南先头两个哥哥还都未娶呢……”

  她这话说得体面又滴水不漏,听得两个太后暗暗咬牙,偏生骄阳公主不知为何,着了魔一般一声不吭,慈孝太后只好自己接过话来:“无妨,哀家好事做到底,替纪西纪北也寻两门亲事,你们家前些日子不快活,这下三喜临门,多么好!”

  纪霆与艳阳双双上前,一个淡淡出声说道:“纪府还有一条家规:先立业、后成家。纪西纪北还未立功,不得娶亲!”

  另一个则毫不客气的冷声道:“母后,纪西纪北的婚事,得由他们自己做主,就是本宫到时也不会去指指点点。”

  从王妃到纪霆再到艳阳,先是抬出纪府家规,再又推出了纪西纪北,三人连消带打,竟是将纪南摘了个干净!

  慈孝太后今日所为,一是为了替慕容宋扫清障碍,第二个她要替两个女儿与外孙出口气,为难纪南一把,眼见艳阳公主竟这样拆她的台,骄阳公主又由始至终一声不吭,她顿时怒的脸都红了,甩手便摔了个茶碗。

  骄阳公主依旧双目无光,对面前发生的这些完全没有反应,倾城悄悄伸手,不断用力去拉她的袖子,她也毫不回应,只默默的将袖从倾城手中抽出。

  倾城手中一空,不着痕迹的飞快看了她一眼,收回手,在袖中狠狠握成了拳。

  “纪南!”慈孝太后大怒喝道,“哀家只问你一句:端密太后与哀家赐你这婚,你到底是接不接这旨?”

  纪南艰难的答道:“太后娘娘,还请勿强人所难。”

  端密太后在一旁冷冷笑道:“小小年纪,不过封了一个大将军而已,就敢抗两宫太后懿旨,”

  慈孝太后怒道:“来人!给我教训‘他’!然后拖下去关起来!哀家倒要问问皇帝,他这些臣子的不听话是跟谁学的!”

  一直在旁伺候的吴彦宏立即应声而出。

  吴彦宏的干儿子吴乾,前几日莫名其妙被从上京城外擒了,听说竟是大皇子亲自带人前去动的手,把那吴乾打的半死,扔入了死牢,看管的严严实实。吴大太监削尖了脑袋去打听,隐约有人透口风说此事与二皇子殿下有关。

  上京城如今人人都知二皇子殿下与神武大将军亲密,端密太后也与他说八成是二皇子殿下动手脚,替神武大将军排除异己。吴大太监就这么个干儿子最得力,前一阵刚在西里立了大功,还未风光够呢,如今转眼就成了阶下囚,因此他恨不得将纪南撕碎下肚,眼下慈孝太后给了如此好的机会报仇,他怎会放过?

  只见吴大太监得意不已的快步上前,站到纪南面前,阴笑着抬起手,抡圆了膀子就要对着纪南扇下去——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纪霆纪大将军,大夜的镇南王、第一神将、上任白虎门主,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了他挥下的手臂,然后铁手一紧,很是轻松的便将他手臂折的掉了一个方向,看那诡异的角度,只怕骨头已经碎了。

  纪霆一松手,吴大太监便跌落地上,惨叫着打滚,半截右臂软绵绵的随着他身体荡来荡去,已是废了。

  两宫太后齐齐变色,外间侍卫纷纷涌了进来,只见纪大将军站在当地,面色冷冷的,缓声说道:“纪家子孙为大夜生、为大夜死,何等贱婢,也敢碰我儿?”

  他打了一辈子仗,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这话由他沉声说出,杀机四起,顿时殿内人人心下一寒。

  可这话听在端密太后耳中,简直诛心。更何况吴彦宏是她手下第一红人,今日事未成,倒先叫慈孝那个蠢女人折了她的左臂右膀!

  端密太后恶狠狠的瞪了慈孝一眼,慈孝太后只做不知,拍着桌子命人快快拿下纪南与纪霆。

  慕容天下就是在这样乱成一片的时候进来的,太监尖着嗓子传报,众人一听皇上来了,俱都跪下无声,连端密与慈孝都收了怒气,端正了坐姿等皇帝驾到。

  “这是在做什么?”慕容天下皱着眉,颇为不悦的,“来人,把吴公公抬下去。”

  侍卫们得令,拖了已晕厥地下的吴大太监,趁机悉数撤了出去。

  艳阳让出了慈孝太后下首的位置来,皇帝坐下,问起事因,慈孝太后怒气冲冲的指责纪南抗旨不尊,纪霆当着两宫太后伤人犯上。

  皇帝听了,居然笑的很开心:“母后,神武大将军既有家规约束,您又为何一定要把倾城公主许配于‘他’呢?”

  慈孝太后被问住,一咬牙道:“自然是看着合适才赐的婚。”

  皇帝微微笑,并不说话,只拿眼睛去扫她身后的六皇子,慈孝太后心里狠狠的一突,心道自己这可是说错话了,皇帝要是顺着她方才所说,将西里小公主赐婚给阿宋,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她再不敢多说一字。

  端密太后自皇帝进殿,就再没说过话,而皇帝一句话加一个眼神就摆平了慈孝太后,却也并不接着就冲着端密去,却是乐呵呵的看着对面站着的倾城,“倾城公主,你哥哥可知道太后赐婚的事?”

  倾城歪着脑袋,格外可爱的一笑,“大夜皇帝陛下,我是随骄阳公主来的,我哥哥并不知道。”

  说完她光明正大的牵了骄阳的手,摇了摇,眼巴巴的看着她。

  骄阳依旧木然,可她丝毫没有介意,依旧天真无邪的笑着,“大夜皇帝陛下,我能不能先走啊?这位神武大将军又不肯娶我,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她说着,甚至走到了纪南身边,对纪南大大方方的一笑。

  皇帝笑起来,“来人,护送倾城小公主回去。”

  倾城对众人行了礼,从纪南身边擦身而过,欢天喜地的往外走。在殿门口,遇上了正进门来的慕容岩,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慕容岩背上一寒,但他此时一心记挂着里面的纪南,只对她敷衍一笑便径自离开。

  **

  殿内,皇帝正训斥纪南:“两位太后娘娘知道你与西里交过手,特将那小公主与你撮合,为的是两国交好,你不喜欢,好好向两位太后说便是了,使什么大将军派头!累的你爹生气,吓坏两位太后娘娘……信不信朕除了你的官,送你去前线运石头?”

  这话先点明了纪南杀了许多西里人,并不适合与那西里公主结亲,又玩笑似地将纪霆方才的行为说成一时生气,别人便不好再在这上头纠缠。在场的人一听,顿时都知道皇帝今日是帮定了纪家了。

  慈孝太后一皱眉,正要开口,身后慕容宋忽然纵了上来,趴在她背上给她出主意一般:“皇祖母,您快依了父皇吧!就把纪南送去开采石矿——在暗夜谷的时候,‘他’曾经研制了一种烈性炸药,当时啊,将整座院子都给炸飞了!孙儿那次差点就被炸死了……”

  慈孝太后白了脸,扭头将宝贝孙子拉下来搂在怀里,吓得魂飞魄散,“你说什么?!”

  阿宋自知失言一般捂了嘴,万分懊恼的模样,慈孝太后急追问,他才不情不愿的将自己误闯,不顾纪南警告,引燃了磷石,又得纪南相救才不至于被炸成飞灰的旧事,说了一遍。

  他一向活泼,讲故事一样将那事添油加醋,说的又是惊险又是有趣,殿内气氛一时缓和。

  慈孝太后听得几番脸发白,听完后手撑着额,直直念佛:“得亏神武大将军……”她低声重复了好几遍,感激不已的神态。

  端密太后冷眼旁观着这些,不动声色的暗自冷笑。

  慈孝这种在后宫熬了一辈子的妃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儿孙——能登得上皇位的儿孙。

  此时见西里公主明摆着不再参与,皇帝有意偏向纪家,又得知纪南曾如此救过六皇子一命,她早已将今日矛头调转,六皇子给了台阶下,她便装腔作势。

  任其发展下去,今日的帐,恐怕都要被她推的记在端密身上了。

  念及此,端密盈盈一笑,“这帮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咱们不问呢,你看,这么大的事情瞒了好几年,多吓人!”她笑着瞪了慕容宋一眼,又移向纪南,“可咱们过问些吧,你看这桩赐婚,如今闹的倒像是咱们两个在多管闲事了。”

  纪南嘀咕着可不就是多管闲事么,人却已恭敬的拜了下去:“太后娘娘是体恤臣下。”

  端密太后见她给自己台阶下,心里舒畅了一些,正要顺着下来,却见一旁骄阳公主忽然的变了色,整个人瑟瑟抖着,眼珠子发红,尖叫了一声,张着双手十指向纪南扑去,其状可怖,简直如同索命鬼一般。

  纪南再英勇神武,到底是个女孩子,被这如同妖魔俯身的骄阳公主吓的,直往后躲去,慕容岩此时恰好到,赶在骄阳尖尖的指甲划破佳人娇嫩皮肤之前,抓着纪南的腰带将她用力向后一扯,拖进了自己怀里,张袖严严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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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4:55
第四十七章


  这种全世界只有他懂她如何美妙的感觉,让他双手奉上大夜都仍觉不够呢。

  众人皆以为先前六皇子提到了纪南研制磷石,定是令骄阳公主想起了李河越的惨死,因而才会一时失常。可谁知那上前搀扶的小宫娥,被骄阳公主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手,竟立刻就惨叫着软倒在地,满脸涨黑,抽搐不已的死去了!

  明明已经双目赤红,连人影都分辨不清了,但骄阳公主一次又一次准确的扑向了纪南。她嘴里“荷荷”的怪叫着,泛着黑的指甲像淬了毒的尖刀般,疯了一样往纪南周身捅去。

  慕容岩一手搂紧纪南,将她脸朝里按在自己胸口,另一手灌了内力,宽袖无风自动,仿佛一面铁旗般将疯魔的骄阳公主隔开。

  皇帝立即站了起来,远远的与紧紧抱着纪南的慕容岩对视了一眼,慕容岩一面挥袖挡开骄阳公主疯狂的抓咬,一面焦急的向他递了一个眼神。

  慕容天下大声命人速速制住骄阳公主,但公主金枝玉叶,侍卫们一时无从下手,最后还是艳阳长公主出手,一记手刀将骄阳公主劈晕了过去。

  骄阳公主晕倒在地,宫人与侍卫们想到之前那惨死的小宫娥,俱都不敢上前。骄阳公主身边空空的扩开一个圆圈来,殿内还回荡着她方才凄厉古怪的叫声,一时之间人人毛骨悚然。

  座上,端密太后轻声的开口说道:“骄阳公主这……似乎是中了毒呀……”

  端密太后出身千密,千密一族最擅长的除了容貌,就是毒,因此她这一句话说出后,所有人刚刚放下了些的心,又全体都揪了起来。

  慈孝太后紧紧抱着六皇子,顿时痛哭出声:“骄阳!哀家苦命的女儿……”

  慕容天下脸色极为难看,沉声吩咐:“将骄阳公主带下去,绑上她的手脚以防她醒后再伤人……今日殿中一干人等,除了两宫太后娘娘,其余人事情未查清楚前,不得出宫离开。”

  **

  慈云宫这一场热闹,因那日两宫太后是存心当众逼迫纪南与纪家,所以满殿都是宫人与侍卫,后骄阳公主事发突然,闹得动静实在太大,所以这流言便怎么也没有压住,如今上京城中人人都知骄阳公主中了毒,牵涉到了神武大将军,纪家一家都被羁押在了宫中。

  外面闹的天翻地覆,宝和殿内的时光却静滞一般,说不出的宁静悠闲。

  慕容天下父子正下棋。

  “你又输了。”皇帝落下制胜一子,得意的笑起来。

  慕容岩默默的叹了口气。

  “时至今日,朕总算明白当日老国师所说,”慕容天下向后仰去,笑着看向唉声叹气的儿子,“岩儿,小六与纪南两颗小星星,果然左右你的帝王星,这一向为他二人,实在苦了你哟……”

  “父皇就别再打趣儿臣了。”慕容岩皱着眉,缓声说道,“将纪家扣在宫中也不是长久之计,外间谣言愈演愈烈,不知道父皇这样按兵不动,到底是有何深意呢?”

  “有何深意?”慕容天下一笑,“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那罪魁祸首,绝不是轻易屈服之人!”慕容岩不赞同的摇头,“况且,若是揪出她来,西里那边要如何交代?”

  他这话很是直接,语气也再无以前的谦逊客气,但慕容天下倒反而更受用,心情好的玩笑起他来:“交代么——实在不行,就将神武大将军推出去谢罪好了……哈哈!有我们二皇子殿下在,轮不到朕来操这个心。”

  “父皇……”慕容岩无力的以手撑额,“朝中几员大将,老的老少的少,她是以后的十年里唯一能替您打江山的大将军。”

  “朕当然知道,”慕容天下快活的打断他,“朕用最得意的儿子换她十年,可不得物尽其值?”

  “父皇!”慕容岩黑了脸。

  “啧,”慕容天下不满的皱眉,“岩儿,朕忽然发现你的脾气真是坏极了。”

  慕容岩嘴角抽了抽,再无话可说。

  “好了,去探你的神武大将军吧,朕等的人也快到了。”

  **

  纪家满门显赫,说是羁押宫中,却拨了好几个舒适的偏殿给住着,吃喝用度一应是最好的。纪南与纪霆分了两个宫殿,离的很远。

  圣眷依旧,所有人都是心领神会,所以守卫本就稀松,慕容岩几下便晃过,熟练的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纪南正爬在立柜上,要去摘拿墙上的字画下来研究,听到响动回头一看便笑了起来:“你可是跳窗成瘾了?”

  慕容岩闻言,随手抓了桌上一只小茶杯向她掷过去,她灵活的一伸手接住,笑嘻嘻的看着他。

  见他神色不怎么好,纪南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纵身跳下来,他伸手接住,抱了满怀。

  “骄阳公主怎么样了?”她靠在他肩头,轻声的问。

  “姚国舅用银针封住了她几大要穴,暂时无大碍。但她中的是道行极高深的蛊,一时半刻是解不了的——阿宋送来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他抱着她在桌边坐下,伸手扣了她腕,细细的诊脉。

  纪南点头,又问道:“我也中了蛊吗?”

  她体内的药效已经洗净,慕容岩放下了心,叹了口气,“不,你只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恰恰是那蛊的引子。”

  “哦,所以骄阳公主那日才那样对我……”想起骄阳公主那日的可怕模样,纪南至今心有余悸。

  慕容岩低头温柔的吻她额角,“别怕,一切有我。”

  纪南抱的他更紧,幽幽的问:“那下蛊的人……可有查到?”

  见慕容岩默了默,她便知一定是查到了,但,那人一定让他们极为难,为难到不能直接去要蛊的解药。

  “说了一切有我,你就别再想这事了。父皇将你们安置在此,也是保护之意,很快这场风波就会过去,你是暗夜谷的白虎门主,命中注定要守护大夜,使命尚未完成,怎么如此就放过你?”他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道。

  “二哥是青龙令主,也是命中注定守护大夜。”她抬眼看他,说。

  慕容岩看着她倔强又单纯的神色,心里柔软不已,叹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是啊,”他捏着她的手,“我守护的是大夜的守护神,不就是在守护大夜么。”

  纪南神采飞扬的笑起来,眉眼之间俱是得意之色。

  慕容岩望着她,心想他家神武大将军真是生得好:可一身银甲高骑白马,旁人都看得真切是英俊少年俊俏;可粉裙戴花,眉目如画,引的一干西里少年慕颜尾随;也可像这般着简简单单一身青衣,长发束起,行走如竹间清风,人人见了,都暗叹神武大将军挺拔清秀。可看在他眼里,明明就是个白白净净的素衣少女。

  这种全世界只有他懂她如何美妙的感觉,让他双手奉上大夜都仍觉不够呢。

  “小四……”他收紧了手臂,低喃着印上她的唇——

  ——“二皇子殿下!皇上宣您与神武大将军立刻前去宝和殿觐见!”

  太监尖厉的嗓音响起,那片滚烫的唇顿住,纪南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僵住的脸,“噗”一下笑了出来。

  **

  宝和殿内,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两个,看着他俩并肩双双进来,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水蔻蔻望着那抹月白身影走近,神色一黯,手上不由自主就使了劲,被她揪着的西里小公主顿时叫了起来。

  “闭嘴!”水蔻蔻回头凶神恶煞的吼她,倾城公主眼眶里泪水打着转,竟立刻就紧紧闭上了嘴。

  “蔻蔻,二皇子与神武大将军到了,你说吧。”皇帝和颜悦色的。

  “皇上,骄阳公主身上的蛊毒是倾城下的,我带她来认错。”水蔻蔻朗声说道。

  她用的是“认错”而非“认罪”,显然是暗示错不在倾城一人。皇帝立即便知他与慕容岩原先所推测的半点不假。

  “先把蛊解了吧,别的事稍后再说。”他微笑着说。

  水蔻蔻点头,手里一紧,倾城猛咳起来,委委屈屈的叫起来:“是她骗我在先!她活该!活该!”

  “不许胡说!”水蔻蔻瞪她。

  小公主扁着嘴,抬手一指座上的端密太后,“不信你们问她嘛!她和骄阳公主说好了,只要我一口咬定要嫁那个什么大将军,她们就能除掉‘他’了!”她说着咬了咬唇,看向纪南身边桃花一般温柔可人的二皇子,“她们……她们许我事成之后,将二皇子殿下送给我带回西里去!”

  在座人人倒吸一口凉气,俱都安静。慕容岩去过西里,知道西里的姑娘大多直接热情,因此这番直白话语他听了也并未太过吃惊,倒是眼角瞥了眼身边的人,见她愤愤的盯着倾城,他心里不由得美了起来。

  端密太后见无人出声,愤愤的一拍案,“倾城公主!哀家从未说过那些,公主自重!”

  倾城掰着手指,冷而天真的看着她,“太后娘娘,你想耍赖哟?我有能让人乖乖说实话的蛊哟,要不要给你试试?”

  端密太后冷笑出声,慈孝见她如此,心下一寒,道:“妹妹,怎好与外邦小辈一般见识!”

  慈孝自以为给了两边台阶下,谁知那倾城完全不领她的情:“骄阳公主说要纪南给他的儿子陪葬,端密太后娘娘要那什么青龙白虎令,还说慈孝太后娘娘也会配合呢!因为二皇子与纪南勾结,势力渐大,就威胁了六皇子的皇位,所以我们大家说好把纪南弄死,二皇子归我!现在你们全都不讲信用,我要一个一个毒死你们!”

  她年纪那么小,却将人命当做草菅一般,随意毒死的话说的理直气壮,那样花骨朵一般的漂亮少女,却比最毒的蛇还要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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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5:16
48章
昔日西里王子尚未掌权,里耶大将军与左相勾结,毒害忠良,铲除异己,一手遮天,后左相暴毙,里耶失了左臂右膀,这才急切的出征衡州城,乃至最后身死。左相死于中毒,他自己一生精于用毒,却被倾城弹指间就毒的七窍流血,可见这看似天真的小公主有多么厉害。

    可惜一物降一物,她那些天真可爱的面具,在水蔻蔻面前丝毫不顶用,动作稍微慢了点就被水蔻蔻敲了一下,她眼泪汪汪的回过头来,水蔻蔻凶神恶煞的,再看慕容岩,他“恰好”在看别处。

    倾城心里有气,但哥哥向来说一不二,是以她不敢对水蔻蔻有半点反抗。

    她气鼓鼓的进内室去替骄阳公主解蛊。

    “你带她来这里,西里王子可知道?”她走后,慕容岩轻声问道。

    水蔻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语气淡淡的:“他一手教出来的妹妹,怎么能不知道。”

    她如此一语双关,看来是对那西里王子多有了解。只是她那话里多有忧心,慕容岩听得分明,心里一动,转头看向她时,温柔的笑了笑。

    内室中骄阳公主尚生死不明,外面皇帝与两宫太后坐等,西里战事刚刚平息,如今眼看又要生起波澜,如此内忧外患的时刻,她夜里甚至难以安眠,但此时只需他这微微一笑,便觉得那些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水蔻蔻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那仿佛还就在昨日一般。

    “皇上……会成全你与她吗?”她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那个人身负着大夜守护之神的传说,无论真相如何、皇上是否有心成全,大夜不能没有她。

    闻言,那双醉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桃花眼,眼底闪过漂亮的星光,他笑容愈加柔软。

    “是会辛苦一些……但得到的比旁人多,付出多一些也是应该的。”他笑着说。

    水蔻蔻看着他,半晌无言。

    倾城公主这时从内室出来,撅着嘴站到水蔻蔻面前,“取出来了……但她身体太弱,蛊毒已经入了心脉,醒来后她大概会傻掉的。”

    水蔻蔻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不是你故意的?!”

    倾城一副“我没有,不信你就杀了我吧”的无谓样子。

    “蔻蔻,”慕容岩拦下水蔻蔻扬起的手,低声劝道:“若果真……也未尝是坏事。出去复命吧,皇上与太后娘娘们都等着呢。”

    “喂!”倾城叫住转身而去的慕容岩,慕容岩停下脚步,“公主殿下,何事?”

    “你跟我回西里去好吗?做我的驸马。”

    慕容岩摇头,“在下已有心上人。”

    “那我就毒死她!”

    “她在我心上,公主的蛊毒恐怕够不到。”慕容岩笑的温柔,水蔻蔻正掀起珠帘,听到他的话回过了身来,而他从那珠帘望出去,眼神停在远处纪南清秀的侧脸上。

    这样压抑的宫殿里,他的眼底却仿佛绽出朵朵桃花来。

    水蔻蔻一时怅然。

    那样的花朵,她曾亲身经历过。

    那年她还小,却已有上京第一美人的美誉,那日看灯,又有公子为她打起架来,她被家奴护着,远远的站在花树下,百无聊赖,月白衣裳的公子毫无征兆的从面前经过,仿佛从明月中走出来的一般,袖间盛满了月光。

    盈盈月光里,他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树上的花落了他一身,然后悉数落进她的眼里……

    他举步走来,越过她走向纪南,水蔻蔻低了低头,终于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

    半月之后,西里王子带着新王妃水氏与倾城公主,启程回了西里。

    三日后,骄阳公主离京,自此常驻边关前线。

    那日骄阳公主御前被下毒,正值两宫太后赐婚神武大将军之时,事发后神武大将军满门被羁押,后忽然被释放不说,更得了皇上许多赏赐。

    于是宫里很快有了传言,渐渐,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了:二皇子恋慕神武大将军不得,迁怒那牵线赐婚的骄阳公主,下毒毒害,搅黄了神武大将军的一桩好姻缘。

    据说二皇子殿下自动自发的向皇上认了错,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皇上得知冤枉了神武大将军,后悔不已。

    据说二皇子殿下在宝和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并当着皇上的面向思慕已久的神武大将军表白了爱意,泪洒当场。

    据说皇上生气极了,但始终心疼儿子,因此只削了二皇子的爵位与官职,并将他赶出了上京城,不许他再回京。

    据说,神武大将军眼见皇上与二皇子殿下因自己而父子反目,当场便立誓:大夜未得安稳,他绝不娶妻成家!

    这些据说越传愈烈,痴情皇子苦恋铁血将军、当今圣上棒打鸳鸯,故事越编越煽情,圣上亦有所耳闻,下旨严查,不许再议论此事,时有一些香艳小说以此为蓝本的,统统征缴毁去,一时之间,二皇子殿下的名号在上京城成了禁词。

    “就送到这里吧,”李大将军向那二人拱手行礼,“二皇子殿下,神武大将军,多谢相送。”

    慕容岩谦谦回礼,纪南在一旁扶着骄阳公主,两人正小声说话。

    “河越,一打完仗就要来看娘……战场危险,千万小心啊!”骄阳公主拉着纪南的手,殷切嘱咐。

    她自醒后,竟将李河越战死西里一事悉数忘记,并不知为何,认定了纪南是她的儿子。

    “骄阳,就到这里吧,”李大将军耐心的哄她,“河越军中还有任务,让他回去吧,等他打完仗了,他来看我们。”

    “好。”骄阳爽快的答应。

    还未失去儿子时的她,是曾真的像她的名字般骄傲利落的。

    “河越,”她抚着纪南的脸颊,神采飞扬的笑,“娘等着你打胜仗的好消息!”

    纪南差点落下泪来,强忍着点点头,将她送上了马车。李大将军上马前,她轻声对他说:“若是公主一直如此,还请大将军闲时来信,我但凡有空,当时常前往探望。”

    “神武大将军……”

    “这是我欠了河越的。”纪南低声打断,李大将军顿时红了眼圈,重重点头,翻身上马而去。

    慕容岩在旁看着,身后的白马背着简易的行礼,不耐烦的打着喷嚏——上京城不能待了,他今日就要启程去雍南。

    骄阳公主一行人已走远,她还一直望着,道上的飞尘都已落回,她依然不肯回头。

    他伸手按上她肩,片刻,轻声说道:“我这可就走了。”

    纪南轻声的“嗯”了声,手勾了勾他指尖,又落下去。

    “一切小心。”半晌,她只说了这句。

    远处城墙之上,望着慕容岩潇洒一骑而去,纪南始终不动,慕容宋傻眼:“就……就这样了啊?”

    “不然,你想他们如何?”慕容天下淡淡的。

    “我二哥为她如此,她怎么就这样……”未看到想象中的缠绵送别,慕容宋有些不甘。

    “你二哥为的是与西里的邦交,为的是你骄阳姑母的声誉,那是他欠了河越的,如今还了,他心里总算轻松了些。”慕容天下微微的笑起来,“他与神武大将军都是那样的人,从不欠外人的。”

    不欠外人?这话说的,阿宋想装不知情都难,慕容天下望着他不自在的神情,笑了一声,这让他更加尴尬,便转了视线,望向了那背影淡薄天边,而城下银衣少年依旧痴痴不动。

    “就这样了啊……”他趴在城墙上,喃喃道。

    正是万里无云的初秋好天气,放眼望去,尽是夜国大好山河,慕容天下意味深长的一笑:“高山流水,后会总有期。”

    暗夜系列•前传之《卿本佳人》,网络版至此结束,高山流水,后会有期。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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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5:43
补第1页和第2页之间所缺第8章--第19章内容:

(前接第1页第16楼内容)



8、第八章 ...


  
  第八章、纪家愿为大夜每一寸土地而战,不管战争在朝堂之上意味着什么,面对敌人与侵略,她只有一个字:战!
  
  说来正是春光明媚好时节,按照往常,这时宫里的娘娘们都该换了轻便的春装,梳各式各样奇巧发型,然后结伴逛御花园也好,扎堆扑蝶也好,总之宫里头该热闹起来了。
  
  可今年却反常极了,这几日宫里女眷们不仅不外出玩耍,反而个个无事即闭门不出,连争宠吃醋斗嘴都少了。
  
  要打仗了,她们都已经知道。
  
  事情就出在前几日。
  灵州一案由刺史特派专员上京禀报,因此案伤及了慈孝太后心尖肉六皇子,令他老人家吃了一顿不小的苦头,太后心疼之余,勃然大怒,亲自干预此事,下旨督促有关官员快办重办。
  
  皇帝为慈孝太后亲生,平日里最是孝顺,此事也依了她老人家去办。慕容岩一行从灵州回到上京时,灵州城那个姓顾的糊涂御史已经掉了脑袋。
  
  按说此事本应就此揭过,新任御史也已走马上任。可事出意外,那几个涉案的南国军人,某日竟一个不落的死在了家中,南国人一口咬定这与大夜御史一案有关,遂逼往灵州城索要凶手。
  
  新任御史不知是哪里来的书呆子,二话不说,将那些嚣张上门的南国人痛打了一顿,冲突之中还失手打死了两个。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南国一向自恃盟主国地位,瞧不起夜国不说,年年还要口伐笔诛,逼夜国向它上贡。而夜国,自从慕容天下继位以来,励精图治、国运昌隆,民风又一向彪悍,举国上下早就不把腐朽自大的南国放在眼里。
  两国如此关系恶劣已有数十载,使者之间都不相互往来。
  如今灵州城一事事发,南国自是借机滋事,殊不知夜国对其不满也久矣,两厢顿时硬碰硬,这一仗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
  宝和殿内,皇帝坐在窗前摇椅中,手持一卷,面容温和,近日宫中的紧张气氛看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摇椅前有一竹几,慕容岩左手扯着右边衣袖,露出一只修长优美的右手,正繁复精巧、不急不缓的泡着一壶茶,闲适不已的模样。
  
  再往前,慕容宋正在当地走来走去,比起父亲与兄长的淡定,他神色之间颇为不耐烦。
  
  “启奏陛下,纪小将军请来了。”皇帝的近身大太监进来,温声细语的禀报:“大皇子殿下……因昨夜处理公事,歇的太晚,今早就起的有些迟了……此刻已在来的路上了。”
  
  “他恐怕是还未起呢吧?”慕容天下抬了抬眉,放下手中书卷,“这都什么时辰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再着人去催!让纪南先进来吧。”
  
  大太监依言退下去,不一会儿纪南就被领了进来。她因为是刚从军营直接赶来的,利落的短褐外只罩着件金丝甲,显得清爽而神气。
  她向皇帝与两位皇子问了安,皇帝赐了她座。
  
  “纪南,今天并不商议什么朝中大事,你不必拘束。”皇帝和善的说。他与纪霆半生交情,是君臣,更是挚交,纪大将军重视这个嫡子,他便也对纪南另眼相看。
  
  “是。”纪南毫无心机的一口答应。
  
  “如今南国十万大军压境,灵州一战一触即发,你怎么看?”皇帝依旧是那个姿势,悠闲的发问。
  慕容岩仿佛正陶醉在茶香里,慕容宋却往这里走了几步,站到了纪南身侧。
  
  纪南没有多想,昂首便答道:“纪家愿为大夜每一寸土地而战。”
  
  皇帝一愣,随后莞尔一笑,道:“朕没有问你愿不愿意出征,你是威武神勇大将军的嫡子,朕当然知道你天生就能打仗。”
  
  可打仗毕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南国大军压境,打的是讨说法的旗号,若是夜国肯低声下气了了此案,再添些赔偿,或许就不用打了。
  
  皇帝这样说着,一旁的慕容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慕容岩也是面带笑意,盈盈的看向纪南。
  
  纪南这才琢磨过来,皇帝是问她对这时事的看法,她憋了半晌,红着脸跪下去,“臣愚钝。”
  
  “起来起来,”皇帝笑着示意慕容宋扶她一把,“你们几个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朕看重你们,想听听你们对灵州一事的看法,有话尽管说。”
  
  慕容宋扶了纪南,手指在她手臂内侧抠了抠,纪南心里一毛,差点没当场给他一脚。
  
  她不易察觉的挣开慕容宋的手,正色答皇帝的问话道:“回圣上:臣亲历灵州一事,南国人在我大夜国土之上目无法纪、嚣张跋扈、扰我子民,实在可恨!先御史有罪,他们是共犯,理当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否则灵州边境一带再无宁日。”
  
  皇帝点头,“你是说,那几个南国人本就该死。”
  
  纪南眼神清澈,摇头坦然道:“臣并不认为他们该死,但南国妄图用几个罪人的名目向大夜宣战,大夜绝无受此侮辱之理!”
  
  到底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啊,慕容天下在心里暗暗的感慨,正气浩然、热血激荡,像极了当年的纪霆。
  
  “岩儿,你觉得纪小将军这番话可有道理?”皇帝不置可否,却又转向慕容岩。
  
  慕容岩不紧不慢的撇着茶沫,“纪小将军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他慢声说道,“只是,我也想请问小将军一句:小将军也到过灵州城,且对灵州美食情有独钟……相信也对当地百姓生活安乐知足的场景记忆犹新?可,一旦开战,灵州城就是那前线边关,炮火与死亡会将那里变成另外一个地方——纪南,你记忆中的灵州城将消失。”
  
  他提起“灵州美食情有独钟”一句时,纪南便立刻回想到了那夜自己撑圆了肚子,他揉按着她内关穴,牵着她手腕在灵州城逛了一夜的情形。
  字谜摊前,月白衣袍的年轻公子一身风华,她此生难忘。
  
  纪南一时语塞。
  
  以为她那么轻易就被慕容岩给说服了,慕容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情恢复,他笑嘻嘻的插话说道:“父皇,我也觉得这一仗还是不打的好!”
  
  “哦?说来听听。”皇帝一向将这个宝贝儿子当做个可爱小玩意儿似的,此时逗笑着说。
  
  “灵州城挨着南国的洛城,这再有一两个月,石榴花就该开了啊!若是这仗打起来,今年咱们可就没有好吃的石榴了!”慕容宋一本正经的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此言差矣,”一个优雅而森冷的声音,这时由远及近,“用人血浇灌洛城的土地,这一年的石榴花,会开的比往年更灿烂。”
  
  那人移的极快,话音刚落,一抹冷气逼人的紫色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只见他的笑容比他的声音更好也更冷几分,“六弟可放心,你爱吃的石榴,一定比往年鲜甜的多。”
  
  “呕……”慕容宋被他形容的变了脸色,直欲作呕,“大哥你别说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吃石榴了……”
  
  大皇子慕容磊径直在皇帝面前坐下,聊胜于无的问了声安。
  
  大概是有千密血统的缘故,他的长相格外的好,与那风采出众名动上京的二皇子殿下隔着一张竹几坐着,也丝毫未见逊色。
  
  皇帝大概已经习惯他那目中无人的轻狂模样,只皱了皱眉,并不见怒。
  
  慕容磊随手取了杯二皇子殿下用古法几十道步骤泡出来的茶,漱了漱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几时出征?”
  
  “谁说咱们要和南国打仗了!”慕容宋顶了句嘴,言毕,不安的看了眼他二哥,见慕容岩还是不动如山,他撇了撇嘴,扭头再不看慕容磊。
  
  “不打?”慕容磊冷笑起来,“为什么不打?!自大夜开国起,就被南国凌驾于顶。以前他们国富力强,夜国打不过,现在南国已经腐朽的只剩一个空架子,夜国还是怕它么?怕它什么?哦,南国文人的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厉害,怕被他们骂几句?”
  
  皇帝摇头,“磊儿到底处事还是偏激——一旦与南国开战,我军将士牺牲在所难免不提,边境上百姓的更是民不聊生。”
  
  “‘炮火与死亡会将那里变成另外一个地方’是么?”慕容磊玩味着方才进来时听到的话,看向纪南,“这位,纪小将军,你记忆中的灵州城只有百姓安乐知足的场景么?那目无法纪、嚣张跋扈、绕我子民的是谁?还有,阿宋被伤时你也在,前灵州御史又是为什么死的?不打仗的灵州当真如此安稳,与南国友邻融洽和睦?”
  
  上次惊鸿一瞥,距今已有五年,可纪南依旧清晰的记得他。见他直视自己,已不由自主背脊挺直,他还亲口问她话,她更是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慕容磊片刻没等到回话,眉一敛,冷声喝道:“回话!”
  
  “大哥,”慕容岩终于出声解围,“纪南第一次进宫见驾,应对不当,还请宽恕些。”
  
  大皇子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好啊,那么你来说说,这一仗该不该打?”
  
  “该。”慕容岩微微的笑着,“我方才的话,并未说完——炮火与死亡会将灵州城变成另外一个地方,也许从此,夜国与南国之间会有数年甚至更久的拉锯战。如果没有十分赢的把握,这一仗代价太大。”
  
  “说得好!好一个深谋远虑、处事得当的二皇子殿下啊!”慕容磊击掌,半真半假的夸赞。
  
  慕容岩垂下了眼,看不清表情究竟,只听他声音轻而淡:“不敢当,多谢大哥夸奖。”
  
  慕容磊敛了笑,转向纪南,“那么纪小将军,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这屋里聚合了大夜王朝身份最尊贵的四个男人,波诡云谲,只有他们自己之间才能了解彼此每一句话背后的涵义。纪南完全看不懂也听不明白,但就像她自己说过的:纪家愿为大夜每一寸土地而战!不管战争在朝堂之上意味着什么,面对敌人与侵略,她只有一个字:战!
  
  “赢,或者死。”她回答的很平静。
  
  “好。”慕容磊抬头看向上位的慕容天下,“父皇,何日出征?”
  
  大皇子片刻之间风卷残云,将本来含糊的一场“闲聊”,干脆利落的撕了个碎。这之间皇帝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眼里无波无澜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来他赞同哪一方。这时大皇子发问,他笑了起来,和气的笑容里甚至有一些纵容,方才那般风云涌动,于他而言好像只是儿子们之间一场有趣的棋局而已。
  
  纪南不懂政事,但她分辨得清人心,皇帝此时这样轻松的笑容,让她隐隐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拉入了那场棋局。
  只是不知她这颗棋子是在谁的手中,大皇子,还是慕容岩?
  
  “这样的大事,你们几个在这里合计合计,就能说定了?”慕容天下笑骂,“明日早朝朕与大臣们再行商量吧。若真要打,也得请国师算个好日子才能出征。”
  
  “儿臣鲁莽,父皇英明。”大皇子连揖都懒得做一个,淡淡的奉承了一句。他那样的傲慢,皇帝却不见恼怒,只挥了挥手,“都回去吧,朕要歇会儿。着个人送送纪南,‘他’第一次进宫,要是跑丢了,以后谁给朕打仗?”
  
  皇帝说的诙谐,太监侍女掩着嘴笑成一片。满屋子只有大皇子手支着额,懒洋洋的倚着,与刚才锋利敏捷的模样全然不同,仿佛对周遭一切人与事都漠不关心。二、六两位皇子与纪南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去,他却动都没动。
  
  **
  慕容天下轻抬眉,大太监便俯首领了所有人出去。屋里只剩父子二人了,慕容磊懒懒看了眼他爹,“真要打?”
  
  “在所难免。”皇帝啜了口温热的茶,清香扑入肺腑,神智一时更加清明。他微微的笑起来,岩儿真是万事精通的。
  
  慕容磊将他那享受与赞叹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冷的笑起来,“打起来,不怕那新任青龙令主伤心么?”
  
  “恩。岩儿的性子是……像他母妃,温柔长情。”慕容天下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仿佛惆怅且遗憾:“但南国人顽固且势力,我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那可不一定,”慕容磊玩笑似的,“得看,夜国的下一任皇帝是谁。”
  
  如此诛心之论,皇帝竟也不追究他,只淡淡说了句:“我心中有数。”
  
  “父皇自然心中有数,每每这得罪人的差事就叫来我,谁还比您精明呢?”说着他站了起来,懒懒活动了下脖颈,倦意十足的模样,“戏既演完了,儿臣告退。”
  
  “你也收敛些,身体要紧。”皇帝似是不忍,忍不住的说了句。
  
  但见慕容磊眼中眸光一下子冷厉起来,抿紧了唇,他这下倒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只是皇帝看着他的眼神,比方才他傲慢无礼时更为无奈。
  
  **
  慕容岩与慕容宋在前,纪南与带路的小太监在后,一行四人从宝和殿出来,慕容宋渐渐落后,等那月白清华的身影远了些,他冲纪南身边的小太监一挥手,把人赶跑了。
  
  “六殿下是要亲自送臣出宫么?”纪南疑惑的打量他。
  
  “我有话同你说!”慕容宋扯着纪南的衣袖,神色颇为着急,“灵州城一事,若真的要出征,你别去!”
  
  纪南还没作反应,前边慕容岩已经发现某人掉队了,转身唤道:“阿宋?”
  
  慕容宋答应了一声,急着往前去,低低的丢下一句:“记住别答应!让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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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5:58
9、第九章 ...


  
  第九章、“是,”陈遇白冷冷的微笑起来,如同冰山之上的雪莲花开,“慕容岩,”他极轻的声音像是天边来的预言,“我更清楚一点:你当不了皇帝。”
  
  慕容宋说完那没头没脑的话,就被叫走,再无解释的时间。纪南糊糊涂涂的回去,向纪霆禀了今日入宫的事宜,这才明白了一些个中门道。
  
  “六皇子一向与二殿下同气连枝,想必这回立场也是一样,不支持两国开战。”纪霆沉吟了片刻,说道。
  
  “是!”纪南忙点头,略一想又摇头否认道:“二殿下并没有。”
  
  纪霆缓缓摇头,“二殿下为人心思缜密,断然不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况且他身份特殊,此事他理应避嫌——二殿下的母妃姚贵妃,正是出自南国。”
  
  纪南大吃一惊,而后电光火石之间,今日慕容岩数度略略难堪的沉默、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慕容宋几番眼神及暗示,一一略过她眼前……甚至早在灵州城时,她不忿那队南国军人闹市扰民,慕容岩却一反亲切态度,冷冷的对她说的那句:“天下之大,纪小将军难道要将大夜版图拓展到天边去么?”
  
  现在想来,他当时心里该是怎样的苦恼与为难?
  
  原来他是半个南国人,纪南心里有些微微发酸的想,难怪。
  
  “父亲,”纪南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微涩,“这些……我都不了解。今日入宫,连路都不认识,圣上问话也答不好,我似乎并不……”
  
  “不,纪南,你答的很好,”纪霆打断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纪家子孙的职责,是守护大夜王朝的每一寸土地与千万百姓。我们是军人,不是政客,你不用费心思揣度圣意。”
  
  “是。”纪南低声的应,“孩儿明白了。”
  
  “对了,你可是与二、六两位皇子私交颇好?”纪霆面色稍霁,又问道。
  
  纪南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六皇子待人亲切,二殿下……也极好的。”
  
  “二殿下……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纪霆不由自主的轻叹了口气,“只是小四你要记住:你守护的是大夜,皇位上那人是谁……不重要,至少对你来说,不应该重要。”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他声音有些低沉。
  
  纪南肃然点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必定不负我纪家祖先光耀!”
  
  “我相信你。你从小到现在,没有一件事辜负过我的期许。”纪霆难得的微微笑了笑,“看今日情形,这回若是出征,必定有你。你须得早些做好准备。”
  
  “孩儿知道!不过娘那里……还是先不要告诉她的为好,免得她无谓担忧。近日她身体又有些不好了。”
  
  纪霆也点头,“她心重,为了你的身体又过于忧虑了——等过了明年年底,我将你和小离的婚事办了,届时,她或许就能安心些。”
  
  小离也姓纪,是镇南王妃收养的孤女,与纪北是同岁。小姑娘先天不足,自小有些迷糊,到现在成天嚷嚷要修仙。都快及笄的姑娘家,养在镇南王府如此炙手可热的宅子里,竟也没有半个人上门来求亲。
  后来是倩姨出了个主意:不如让小离“嫁”了纪南,一来有力的遮掩了纪南的真实性别,绝了后顾之忧;二来,小离不用离开王府,这一生都将得到保障。
  
  纪南听了父亲的话,却愣了一愣,犹豫着说道:“父亲,我这次回来,发现纪西与纪北对小离似乎都……颇为喜爱,或许婚事缓一缓再提?我与小离自小一起长大,我希望她过得好。”
  
  纪霆没回答,只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纪南被看的又低下头去,片刻呐呐认错:“……一切依父亲所说。”
  
  **
  第二日上朝,皇帝与众大臣闲谈一般,将昨日宝和殿内四个年轻人的对话描述了一番。
  
  大臣们听了,俱都心领神会。
  
  朝中各个派别,无非是阿谀于两位太后或者皇帝。
  大皇子与六皇子所代表的,正是端密与慈孝两位太后。二皇子殿下,则是人尽皆知皇帝最锺意的皇储。纪南身后是以纪霆为首,朝中一帮铁骨铮铮的忠臣将相,对南国的气焰嚣张不满已久。
  既然这四人都力主开战,大臣们的一件顿时前所未有的统一——打!
  
  不费吹灰之力圆了几十年的梦,皇帝自然是得意的。
  
  但他依旧顾忌着他最在乎的儿子,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对此一战的期待。
  比如去国师处求出征的吉日时,他派了慕容岩去,而并没有像往常重要战事般亲自前往。
  
  国师是大夜王朝最特殊的官位,他甚至不算官——他没有手下,没有上司,也没有俸禄。
  
  但,整个大夜国的人都得听他的,包括皇帝;整个大夜国的人都不得命令强迫他做任何事,也包括皇帝;整个大夜国他想要的,都可以随时取走,当然,不包括皇位。
  
  而他为大夜所奉献出的,是以他短暂生命为代价交换来的,上天对大夜命运的预示。
  
  这一任的国师是老国师收养的孤儿,与慕容岩同岁,因比肩的出众相貌与才识而常常被人作为比较。可世人都道国师大人终年面如寒冰,还是二皇子殿下的温柔桃花眼更亲切一些,因此慕容岩的呼声与名望一向高过他去。
  
  “别对我笑。”慕容岩扬着比春风更醉人的笑容刚推开门,里间便传出国师大人冰冷无波澜的声音,“慕容二,你的笑容实在很惹人厌。”
  
  “遇白,”慕容岩依旧是如沐春风、温柔和善的语调,“这世上大概只有你不想看到我笑了。”
  
  “那是因为只有我才了解真正的你。”话音未落,陈遇白已从层层叠叠的黑色冰绸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他看上去比慕容岩年纪轻一些,黑衣、黑发、黑眸。整个人仿佛背靠着一座巨大的冰山一般,给人无穷的压迫与冰冷的感觉。
  
  “拿去。”隔了老远他就站定,一弹指,一张夜国皇室专用的黑底金纹帛纸夹着一股凛然冷气,刀片一样划向慕容岩。
  慕容岩轻抬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个日期,落款处有陈遇白那嚣张的玄武令纹样。
  
  “出征的吉日?啧,你未卜先知的功力越来越精进了。”慕容岩的笑容越发荡漾无边。
  
  国师万年无表情的俊脸之上终于轻微的抽搐了一下,而后他用看蟑螂老鼠一般的嫌弃眼神,打量了尊贵的二皇子一眼,方负手冷然道:“师父已经死了,你有何问题不解,可以追去地下问他。我不想像他那么早死,是不会为你而泄露天机的。”
  
  来意还未说出,就已被人一口回绝,慕容岩的笑终于收敛了一些,“那么,按照你的方式来——你解答我一个问题,我为你做一件事。是这样吧?”
  国师能知未来事,求上门来的达官贵人自然不少。陈遇白的规矩是:他替你解答一个问题,你有生之年须听从他吩咐一次。
  
  年轻的国师总算回应了一个浅到几乎一闪即没的笑容,“对别人是,对你则不——我丝毫不想和你打交道。”
  
  慕容岩点了点头,“你怕我。”
  
  国师面无表情,“随你怎么说。”
  
  “人各有天命,师父并不是为我而死——时至今日,你该比我更清楚这点才是。”
  
  “是,我清楚。”陈遇白冷冷的微笑起来,如同冰山之上的雪莲花开,“慕容岩,”他极轻的声音像是天边来的预言,“我更清楚一点:你当不了皇帝。”
  
  慕容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若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觉得稀奇:台阶之上,一向寒如千年玄冰的国师大人竟微微的笑着,而庭院之中,以温柔风流名动上京的二皇子殿下,面容竟如影在一团雾中般没了表情,酝酿着浓浓的冷戾杀气!
  
  “当年师父折二十年阳寿,为你找出了阻碍你帝王星的两颗星宿,但那时,那两人还小,星芒并不明确,师父只说那两人对你能否继位有着颠覆一般的影响,却不能算出是好是坏。”陈遇白笑容更盛,毕竟能看到眼前的人勃然变色,是他一生难有的几个挑战之一,“如今那两道星芒已经熠熠发光,事已成定局——慕容岩,你当不了皇帝了。”
  
  杀气,弥漫了整个庭院的杀气,浓烈而冷酷。
  
  陈遇白身上的黑发与黑衣为这无形的气所惊掠,竟然无风自动。他不以为意,轻掸衣尘般动了动苍白修长的手指,就将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化的无影无踪。
  
  慕容岩垂着衣袖,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却已是危险至极、一触即发。
  
  良久,他忽然一笑。
  
  漫天的杀气随着他这一笑,顿时烟消云散,院中的花树重又轻展枝蔓,仿佛依旧是晚春烂漫好时光,一点无恙。
  只是两人身后屋檐之上,两只方才欢快啄食的小鸟,此刻已经毫无生气的静静躺在那里。
  
  “算了。你不愿就不愿吧。我不逼你。”慕容岩又恢复到那温柔从容的二皇子殿下,温柔而和气的笑着,“不过……同门师兄弟一场,你不帮我,我却还是要眷顾你这个师弟的——算人不算己,遇白,你自己一切小心。”
  
  先前那样的杀气凛然里都一派自若的陈遇白,忽然就脸色微变。
  
  星宿推演与奇门八卦师承一脉,如慕容岩所说,算人不算己。换言之,陈遇白能算出千里之外素未谋面之人的一生,却不能知晓自己未来的任何一幕。
  
  世人都说国师大人谪仙降世,但他毕竟不是真的神仙,他有七情六欲,以及渴望知晓的事。
  
  陈遇白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慕容岩却洒脱一笑,衣袖轻挥,毫不迟疑的往外走去。
  
  “出征那日,盯紧大皇子。”身后响起冷冽的声线,他蓦地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屏住,只听陈遇白声音更轻:“你想知道的事,到时自然会有答案。”
  
  “好。”慕容岩暗自长舒一口气,转过脸来,他面上又浮现出倾倒万千上京少女的温柔笑意,“我就不说多谢了。”
  
  年轻的国师冷笑了一声,转身而去,连再多看他一眼都未曾。
  
  **
  国师府外十里之内没有人烟,景色却极好。路两旁桃花已落尽,此时开的正好的是栀子花,沿路连绵的花树如雪山一般延伸着。
  慕容岩骑在马上一路过去,只觉肺腑之间满是那艳俗香气。
  
  那谪仙似的人,居然爱这种凡品俗花。他拿马鞭卷了一支,冷冷的笑。
  
  陈遇白为什么最终松口了?因为这世上论星宿推演,除了他自己外,慕容岩最强。他们两人是老国师仅有的两个徒弟,国师位传给了陈遇白,但其实老国师更偏爱的弟子是慕容岩。
  
  当年慕容岩与姚远密谋大事,老国师早已掐指算出,却并没有揭发他,反而甘愿折二十年阳寿,为他推演星宿算成事关键。
  
  那两颗至关重要的星宿围绕在慕容岩的帝王星周围,那时还是黯淡无光的,老国师预言,假以时日,事成或败,只在这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正是慕容宋——正宫皇后所出唯一嫡子,拥有大夜王朝最纯正高贵的血统,从一生下来起便是皇储的最佳继承人。
  这么多年来慕容岩无一刻不将他带在身边,教他护他,无微不至,慕容天下那么多的子女里,一母所出的亲兄弟都有好几对,可没有一对能比的上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意。
  
  慕容岩将这个六弟教的这样好:天真活泼,率性妄为,心地纯良,万事不忧。
  大夜王宫之中,没有哪个皇子的日子能比慕容宋过的更惬意舒心。
  
  到现在,只要慕容岩需要,阿宋甚至心甘情愿为这个二哥去死,不用说相让一个他压根不在乎的皇位。
  
  更何况,被教的那样“好”的阿宋,根本没有实力与慕容岩争夺皇位。
  
  当初老国师并没有算出那两颗星宿对他是主“妨”还是主“助”,但从阿宋身上推测起,另一人应当也是于他有益的。纪南是将星,如果另一人真的是“他”的话,或许会成为他的左臂右膀,为他打下半壁江山?
  
  马鞭上染了栀子花的汁,挥舞间花香缭绕,味道淡一些,也没那么难闻了,慕容岩嘴角勾起一抹笑,仿若那天下已如□骏马,任他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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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00:36:16
10、第十章 ...


  
  第十章、小衣下面竟还有一层,并不是衣,层层叠叠的是一掌宽的白布,从上到下,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如第二层皮肤般,紧紧贴在纪南身上,将“他”的上身捆的毫无凹凸线条。
  
  出征那日怪的很,明明吉时是申时,却叫了寅时就集合。
  
  离天亮还早,广场四周点满了大支的松木火把,在高台之上国师嗓音清冷的祝词中,哔哔啵啵的燃着。
  
  皇帝坐在主位上,左手边站着众大臣,右手边则依次坐着各皇子。慕容磊自然坐第一位,几乎就在陈遇白背后。
  
  纪南穿了镇南王妃特意赶制的银白色盔甲,早春小树一般清秀挺拔的站在将领队伍之中。
  大将军果然一点没料错,出征之日拟定之后,任命诏书便立即下来了,纪南被封为此次出征的副将——继大哥纪东之后,纪家这一辈又出了一位将军。
  
  国师的祝词长且优美,声音也悦耳飘渺如同天上仙乐,纪南听着听着,不禁走神,视线停留在大皇子身上:似乎是不堪凌晨时分的凉气,这夏初的天气,他居然还裹着一件紫色裘狐,倦倦的倚在位子上,虽优雅有足,却还是显得面色苍白。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国师毫无半点结束的迹象,大皇子眉头越皱越紧,紧抿着唇,神色颇为燥郁。
  
  上京城里一直暗暗流传着这位大皇子的一些闲言碎语:据说他身患一种奇病,每晚须服用一种特制丹药才能入睡,而那丹药以人血为药引,极利害也极伤身,大皇子服下之后时常意识不清,发狂或者嗜睡不起,因此每到夜晚,大皇子府的人总是胆战心惊。
  
  纪南回来之后也听到不少此类传闻,但五年前慕容磊单手驯烈马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印象极为深刻,因此她对那些话始终将信将疑。可现在看他坐立难安的模样,她竟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在国师优美冗长的祝词声中频频走神,同样也在注意着大皇子的一举一动——慕容岩仪态优雅的坐在第二顺位,看似全神贯注,实则运足了内力,将身旁任何一丝一毫动静都牢牢掌握。
  
  国师这时开始了祭天的仪式,他眼风微扫,立刻有手下去请纪南上前。
  
  大夜军队出征之前,需由国师祈福祭天,其中一个步骤需要一位的主将的几滴血配合。此次的主帅是韩军韩大将军,他是纪霆一手培养出来的将领,隶属于纪家军,因此纪南虽军阶不如他高,身份却比他尊贵,祭血便由她来。
  
  纪南走到国师面前,伸出手挽了袖子,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陈遇白飞快而轻慢的往慕容磊与慕容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嘴角极细微的扬起,只见他玄黑色的衣袖随风轻动,也不见有何利器在他手中,纪南却觉手指上一凉,已被划破一个不长不短的口子,国师取过桌上的祭碗,接了几滴血,遂淡淡的吩咐旁边人:“带纪小将军下去包扎。”
  
  不用了——纪南正想说,这么小的口子,不等出征时就已经愈合了吧。
  但她还未开口,那侍卫听了国师命令,已毕恭毕敬的在前引路,她不好拂人美意,反正时候尚早,便随了他去。
  
  纪南的伤口刚见风,慕容岩便察觉到身边的大皇子不对劲。先前他散出察看动静的内力,被猛的一下打了回来,其力道之猛,令他心肺内一阵翻涌。慕容岩吃惊的抬眼望去,只见大皇子已不似刚才的倦怠郁燥之色,紧紧盯着纪南伤口的两眼,竟在这暗夜之中发出幽光来!
  
  那是千密一族情绪波动最为激烈时的征兆!
  
  “出征那日,盯紧大皇子。你想知道的事情,到时候自然会有答案。”
  陈遇白的话,与他刚才那飞快的一眼,在慕容岩脑海中交替闪过,瞬间他全身都提到最高警戒状态。
  
  眼看着纪南被人引着往广场后去,慕容磊似乎轻舒了一口气,眼中幽光渐悄,他面上浮现出一种冷酷至极的笑意,垂着眼静了片刻,他毫不迟疑的起身往后去了。
  
  慕容岩心头猛跳,强行抑制着神色自然,然后站起身向皇帝轻声告了声罪,缓步跟了上去。
  
  **
  那厢纪南正走着,面前忽然一闪而过一抹紫色,前方那引路的侍卫一声来不及吭,软软倒下,她下意识的迅速往后一退,堪堪避开了那人迎面而来的一掌。
  
  “大殿下!”她低低叫道,电光火石间方天戟已出手,又避开了一记凌厉掌风。
  
  被她叫破,慕容磊收了手,立在她面前不过一丈之处,片刻,涩声发问:“你是千密人?”
  
  “我不是!”纪南收了戟,摇头否认。
  
  慕容磊眼中的幽光大盛,在这天光未亮的时分格外可怖,他的声音轻的危险:“说、谎!”
  
  话音未落,他身如悬崖峭壁上最猛烈的风,狂暴的袭向纪南,纪南一咬牙,舞了戟迎上去,两人硬碰硬的对了一招。
  
  慕容磊狂乱之下内力大增,简直如神如魔,硬生生从纪南手里截了方天戟来。纪南一看不好,利落的一个翻身蹬在墙上,身形一拔就欲躲走,慕容磊冷冷一声笑,手中的戟随手一翻一划,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她腰上拉了个伤口。
  
  鲜血立刻渗了出来,纪南忍痛矮身落地,被他凌空一记掌风给震的昏了过去。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那血气便格外生机勃勃。空气中只有它们欢欣的奔着。慕容磊眯着眼深深的嗅了一口——的确是千密花的芬芳没有错,但却只有淡淡的一成,根本不像……她,他闭上眼,回忆起那浓烈馥郁的血液香气,面上神色一时痛苦至极。
  
  慕容岩赶到时,就见到这令他震惊不已的一幕:大皇子闭着眼静静站着,神色癫狂。地上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银盔银甲,贴着青砖地面露出稚嫩的面容,正是纪南!
  
  “大哥!”他惊的轻叫了一声。
  
  慕容磊一动,睁开眼见是他,立即收敛了表情,竟无事一般怡怡然离开。
  
  慕容岩连忙过去抱起纪南,一探鼻息温热,脉象也还有力,并没有受重伤。他急点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刚看到大哥过去,他又怎么了,脸那么臭——臭老虎?!”慕容宋目瞪口呆的看着纪南软在他二哥怀里,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漂亮银甲上血迹斑斑。
  
  “小声!”慕容岩低声喝住他。
  
  “是大哥干的?!他疯了?!真疯了是不是?!”慕容宋瞪大了眼睛,一跳三丈高,“我去叫御医来!”
  
  “不能去!阿宋!”慕容岩急急叫住他,“还有几个时辰大军就要出征,纪南受伤的消息若是传出去……”
  
  他没有说完,慕容宋却已明白过来。
  纪家军是军队的灵魂,纪南则是纪家军的众望所归,若被人知道“他”此时受伤,军心一定大乱。
  
  更为要命的是,慕容岩身负一半南国血统,人又在这现场,风声一旦传出半点去,对他是致命的打击不说,军中、朝上、宫内,届时一定纷乱四起,这仗还未打,夜国就已自乱了阵脚!
  
  “去前面叫姚国舅,动静小些,”慕容岩皱着眉吩咐,“你不要再过来了,替我盯紧了大哥!”
  
  “知道了!”阿宋蹦起来就往外冲。
  
  慕容岩将那昏迷的侍卫搬入隐蔽角落藏好,回身来处理纪南。四周略一观望,见不远处就是空置的帐篷群,他立刻挑了个不易察觉的,抱着纪南进去,将“他”身上的盔甲除下,处理那背后的伤口。
  
  好在银甲得力,挡了一挡,那伤口浅浅一道并不深,想来大皇子也没有当真想要“他”命。慕容岩一面脑中飞快的想着,一面下手撕开了纪南背后的衣裳。
  
  小衣下面竟还有一层,并不是衣,层层叠叠的是一掌宽的白布,从上到下,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如第二层皮肤般,紧紧贴在纪南身上,将“他”的上身捆的直而板,毫无凹凸线条。
  
  这又是军中新出的什么防御装束?慕容岩觉得奇特,耐心的一圈圈给“他”解下,然后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
  
  “别进来!”慕容岩低声厉喝,颤着手飞快的将那白布依原样裹好,然后脱下自己身上外袍,罩住昏迷不醒的人,这才又叫道:“舅舅!快请进!”
  
  显然阿宋已和姚远说了纪南受伤的事情,见到纪南趴在那里,他一句都没问,一步上前,搭住纪南的脉,边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了她一颗。接着他手伸向纪南腰间伤口,却被慕容岩阻住。
  
  “伤口处我已经看过了,是很浅的皮肉伤,几日就能好透。”慕容岩罕见的有些慌张,“您不方便看……舅舅,她是否快要苏醒?”
  
  姚远点头,“我喂了‘他’一颗金风玉露丸,很快就会醒来。”
  
  “那么我把她送回原地去,请您想办法将纪家的女眷引一个来——她们今天都来送行。”慕容岩说着将纪南轻轻抱起,举步往外去,“舅舅,”他压低声音,“我已经确定就是她了。”
  
  姚远闻言浑身都是一震,但时间紧迫,他只“恩”了声,便飞快的往前头去了。
  
  **
  纪南是在艳阳公主的大呼小叫声里醒过来的。
  
  “小四!小四!哎哟小四你醒了?!哎哟小四啊!”艳阳公主直念佛,“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本宫了!”
  
  “二娘……”纪南动了动,背后一阵刺痛,“这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艳阳公主答道,“本宫去向太后请安,从宫里赶过来打算送行,恰好就见你晕在路旁,本宫已经叫人去前面喊御医了,你怎么样?起来看看伤到了哪里?”
  
  纪南一抿唇坐了起来,摇头,“没有……没有伤到哪里。不用麻烦御医!”
  
  “那这地上的血是哪里来的?!”艳阳公主不信,“你方才不醒,本宫又不懂医术,不敢随意动你,你运气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真的没有,那血……那血是刚才与我交手的人留下的,他被我打伤了,我……中了他临走脱身时的迷烟!”纪南情急之下随意瞎掰,“二娘,此事万万不能与人说!那人说不定是别国的刺客,我得禀报大将军从长计议才好,您可千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说本宫也懂!”艳阳公主不屑,“本宫是大夜的长公主,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如此甚好!”纪南不着痕迹的扶着墙站了起来,腰后的伤似乎是凝了血,已经干了,微微的有些刺痛,她轻动,感觉并不严重,心里更放下心来。
  
  “二娘,我先去前面了,还有几个时辰就该出征了,得去准备准备。”纪南心里筹划着该去哪里弄点伤药和绷带,握住了艳阳公主的手,“家里就劳烦二娘操心了,我若能在秋天赶回来,陪您去郊外骑马赏秋!”
  
  **
  落日的最后一丝光芒收入天尽头的海里,月亮与星子淡淡闪耀在深蓝色的天空中。
  
  姚远颇为吃力的攀上屋顶,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在二皇子府里最高的屋檐兽角旁找到了慕容岩——他正迎风站着,不动声色的将这昼与夜的交替收入眼底。
  
  “殿下,”姚远走到他身边,“大军已出了上京城,看那纪小将军面色如常,想来并无大碍。”
  
  “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慕容岩侧了侧脸,“舅舅引了谁去发现她?”
  
  “艳阳公主。”姚远也笑起来,“长公主为人不拘小节,纪南随口编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去——想来‘他’也不想在出征前夕闹出任何动静。”
  
  “是,她不会说出去的——她和我大哥有旧交。”慕容岩笑起来,“不过我想,今天之前她肯定不了解大皇子殿下——那可是个疯子。”
  
  姚远点头,“大皇子今天的举动着实奇怪——既是旧交,他又怎会下手伤了纪南?”
  
  “纪南的血有古怪——大哥是在她被陈遇白割破手指之后突然异常的。但纪南不可能是千密人,暗夜谷中她在顾烟面前受过伤,我也在,她的血是红色的。”
  
  “顾烟没有武功,她察觉不了异样,不代表大皇子殿下看不出,千密乃上古神族,咱们了解的只是其中一二,或许纪南真的与千密一族有何关系也未可知。”姚远沉吟道,“不过这并不重要——殿下,您今日实在太过冒险了,若是被人知道纪小将军的伤与您有关,您百口莫辩。”
  
  “我知道,”慕容岩苦笑,“我也是不得已——我得罪了陈遇白,是他故意害了我一把。”
  
  “国师大人深不可测,殿下不该与之为敌。”姚远劝诫。大皇子是疯子,防着即可,那位年轻的国师却已近仙,实在惹不得。
  
  “对,是我那时心急了。”慕容岩长叹一声,又笑起来,“好在化险为夷,而且,绝、处、逢、生!”
  
  姚远眼中一亮,急问道:“可就是殿下所说的,已经确定那人是谁?”
  
  慕容岩含笑点头,却不答反问道:“舅舅方才为纪小将军把脉,可发现异常?”
  
  姚远回忆脉象,缓缓摇头,“气血凝滞……如你所说,其余的并无异常。”
  
  “舅舅不觉得‘他’体内的气血运行凝滞的诡异?十三岁的少年,又是自小习武,怎么可能脉象如同七八岁孩童细弱无力?”慕容岩的眼睛越来越亮,“您不觉得,‘他’更像是服用了某种秘药,刻意抑制住了生长发育?”
  
  姚远幡然醒悟,“极有可能!”可刚说完,他又摇头,“不,‘他’被凝滞的气血源头是从右脉起,如果是药物抑制而非病理,脉象断断不会如此,而该是偏于右脉大,男为阳、左为阳——”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顿住了,惊诧的看向外甥。
  
  慕容岩迎着他诧异的神色,缓缓点头。
  
  顿时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光洁玉石一般的婀娜腰背来。
  上京城中,有那么多的女子倾心于他,他见过的妙龄少女恐怕与天上的星子一般多,香艳动人的时刻也数不胜数,但却从没有那么一个场景,能让他那般心神俱震。
  
  “大运女为阴,之前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枚不符合的大运,原来就是如此这般——舅舅,纪南是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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