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豁口儿

山里来的贼

　从前，我的老家南墙上，有个小豁口儿，那是大雨淋成的，不是路，可在我的心里，它就是路。因为通过它，能直接到小英子家。我和英子是同班同桌的同学，在家又是邻居，所以，我们两个走得近。这得感谢老天爷，把我们两家沟通了。

　　小豁口儿，那是我俩儿的路。上学去，我跨过小豁口儿，与她一块走，近。放学后，她到街上玩，跨过小豁口儿，喊我一块走，近。而两家的大人们，一般不过墙，只是墙里说，墙外笑。从这一点看，大人们真的不如我们自由、自在。

　　有一次，是考语文前的早晨。说是早晨，其实还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我正熟睡，突然被她细脆的嗓音惊醒了，趴窗一看，坏事！天都大亮了，这回得迟到。我麻利地穿好衣服，拿着书包开开门，才知道，外边的亮儿是月亮的亮儿。地上一片银白、清冷，树上的叶儿不动。英子没背书包，站在银白的光亮儿中，卷着一本书，朝我撅开了嘴：

　　“懒猫儿，起的这么晚，不是昨天晚上说好了，早起复习一会儿再上学去？”

　　“慌吗？有你在。”

　　“好哇！你还打算抄我的卷子，那行，我走。”

　　“别、别、别走，我复习还不行吗？”

　　接下来，我们两个都骑在小豁口儿上，边复习、边提问。结果，那次的考试，我的成绩还真的不错，这都得力于小英子的帮助。打这往后，我们两个更离不开小豁口儿了。小豁口儿，那时也就成了我俩儿的书桌和板凳。

　　在生活上，小豁口儿也起着沟通的作用。有时，她通过小豁口儿，端来一碗由嫩柳叶儿和玉米糁子合煮的“豆腐”。等她走了，我兄妹几个就蜂拥而上。

　　有一回，是回送。送过小豁口儿的内容是，一碗由地瓜面和榆树皮面做成的面条。在上学的路上，我问她：

　　“面条好喝不？”

　　“好喝，滑溜溜的。”

　　就这样，小豁口儿，一直默默地积累着我俩儿的友谊。可以说，除了干家务活外，其余的时间，我们都在一块儿。不管干什么事儿，都是你不避我，我不避你，始终保持了一种天然的纯洁。可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弄得我俩儿非常难堪。记得那还是在我妈妈给我缝制完制服裤子的晚上。对于我来说，穿制服裤子，无异于开天辟地。对于这么大的喜欢，我自己的心里盛不下，想明天得让别人也盛点，或者说谝谝。不用说，自然就想到了小英子。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小心地穿好，开开门就跑向小豁口儿，特大声地喊道：

　　“英子！起床！快上课了。”

　　不一会儿，英子就起来了。她埋怨道：

　　“干什么呀？喊这么响，人家又不是听不见。”

　　“你看看，我穿新裤子了。”我有点激动地展示着前腰部，“你往这里看，这里还有个门儿呢。”

　　“啊！？你坏！你坏！你坏！”她边生气地说着，边径自跑了。

　　我懵了，一头雾水。低头一看才发现，裤子前开门儿的扣子还没钉上，导致暴露，这回太丢人了。我非常后悔，恨自己在穿前怎么不全部检查一遍？尤其是妈妈，为什么不先钉上扣子？竟让我出丑。看看，英子也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过后，我不好意思去小豁口儿，她也不好意思来小豁口儿，都搞单干了。都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考上中专以后，她才跨过小豁口儿，与我家话别。临走，我也跨过小豁口儿，送她。上车时，她悄悄地对我说：

　　“以后学习用心点，别马虎。我相信，你一定行！我等你！”

　　说完这话，她就笑了。看得出，她对我是真心地笑。笑得那么甜，甜的像小豁口儿，那么难忘，刻在心上。